谢燕来看了眼所在,竟然还是雅趣阁。
那女孩儿站在三楼的窗边,身边挤着很多女孩儿,气势地位与上一次很明显不同了。
上一次听店伙计讲,那女孩儿当众打兄长,满酒楼的人都鄙夷,女孩儿们也都骂她,很明显不受欢迎。
现在她被女孩儿们围在中间,身边的女孩儿或者挨着她的肩膀,或者抓着她的胳膊,隔着远的女孩儿们一边说话一边向她这边看,显然希望听到她的看法。
厉害啊,这算是一战成名,八方来贺了。
他看着那女孩儿满脸的震惊,又有些想笑。
吓到了吧?
没想到那个驿兵阿九是这样的人吧。
谢家纨绔子弟,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畜生不如。
不错,这个场合遇到最合适,省却了很多麻烦,不用担心这女孩儿扑上来找他麻烦。
他仰着头,凤眼一挑,微微一笑。
“他还敢挑衅呢。”
街道上方的视线惊醒,再次躁动,愤怒,不屑,嘲笑。
更多的人将手里的茶杯砸下去。
“谢氏败类。”他们骂。
.......
.......
一个女孩儿也正抓着楚昭的胳膊,希望得到她的赞同:“这人虽然是谢三公子的兄弟,长得也有点像,但是,一点都不如谢三公子。”
四周的女孩儿们纷纷点头,只草草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眉眼的确不丑,但赤裸上身,血肉模糊太吓人了,谁肯多看,嫌弃不已。
齐乐云更是生气,说:“他长的这张脸就是对谢三公子的亵渎。”
楚昭没有说话,心神还在震撼中。
或许是因为阿九的相貌,此时此刻的阿九,跟她路上熟悉——其实也并不熟的驿兵阿九完全不同,那时候的阿九用帽子围巾遮挡不让人看清他的脸。
但她一眼认出了他。
或许是因为阿九的身份,她猜想过,什么赵氏杨氏,太子三皇子,甚至皇帝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谢氏,而且还不是随便一个子弟,是谢三公子的弟弟。
谢氏原来跟父亲打过交道,所以后来他们才那么恨父亲吗?
她看着街道上的少年,她还能找他给父亲送信吗?
在途中就已经知道这少年桀骜不驯,没想到他竟然会害了这么多人命。
他——
“齐乐云,是怎么说的?”她转头问,“他怎么做的恶?”
齐乐云一怔,更不悦:“楚昭,你是不是看人好看就看迷糊了?不早就说过了?”
“我没听。”楚昭理直气壮,催促,“快跟我再说一遍。”
“就是这个谢燕来因为羞辱梁小姐。”“拒婚,拒婚。”“然后被家里罚离开京城。”“我看他家里原本是好意,让他出去躲躲。”“结果呢,他押送家里的货物经过邯郡,不细心,夜晚饮酒作乐醉酒睡去了,篝火把货物引燃,整个村子都烧了起来,死伤惨烈。”
齐乐云讲述,其他女孩儿们插话,七嘴八舌,说完了,再看楚昭神情怔怔。
“怎么?”齐乐云瞪眼,“没听懂还是又迷糊了?”
楚昭抓着栏杆的手握紧,阿九押送货物,怎么可能发生醉酒引燃火,烧了货物和村子的事?
这个阿九,是个多机敏多细心的家伙,她最清楚不过,她差点命丧他手呢。
啪的一声响从街上传来。
楚昭看去,看到长长的皮鞭落在少年赤裸的背上,血在日光下飞溅,她莫名的想到那少年手心的疤痕。
应该也是鞭子抽打的。
“谢氏子,谢燕来,行为不端,品德有亏,伤人性命!”
“打得好!”
“打得好!”
一声声喊在街上沸腾。
楚昭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的娘看到自己孩子这样,会是什么心情。
他还有娘吗?
她恍惚听到女孩子们说过,谢燕来是庶子,还是什么?
她也突然想起,阿九说过的那句话“你没见过真正的娘将死,儿无托是什么样子。”
楚昭一拍栏杆,转身向楼下奔去。
正在说话的女孩儿们都吓了一跳。
“楚昭?”“阿昭?”“你做什么去?”
怎么突然就跑了?
被街上打人吓到了?
“她胆子没那么小,她自己还打人呢。”齐乐云说,“是想去下边看的更清楚吧。”
是吗?女孩儿们忙挤在窗口向下看。
楚棠也其中,手抓紧了栏杆,直觉告诉她,楚昭一动,肯定没好事。
......
......
那少年背负荆条,又被鞭打,但没有踉跄急行,也没有蹒跚不动,他绑缚双手在后,宛如负手,抬头挺胸阔步。
只有当鞭子落在身上,冲击力让他脚步停顿一下外,其他的时候,他都步伐稳稳。
一步一步,很快就走过去,留下一片血迹。
新丁看的心惊胆战,惊国舅们的胆大包天无视人命,也惊世家惩罚严苛,更惊这个年轻权贵子弟的凶悍。
这果然是在乡下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场面啊。
“张头儿。”他说,看身边,却看不到先前紧紧揪着自己的张谷。
张谷已经跟着那走过去的谢家公子向前而去。
“张头儿。”他急急忙忙跟上去,这次换做他揪住张谷,“你做什么?”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张头儿,你在京城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凶恶的人啊。”新丁问,稀罕得追着看。
张谷没有看他,视线一直追着负荆被鞭打的少年。
凶恶的人。
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自然是凶恶的人。
但阿九——
他认识的阿九,如果真是个凶恶的人,他们当初那么欺负他,他们早就被烧死了吧?Χiυmъ.cοΜ
他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想上前问一问,但——
看看四周愤怒的人群,不断挥动的鞭子,他如同尘埃,又能做什么?
阿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攥住手,挣开新丁的拉拽,只想跟着这个少年。
“阿九——”
张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掩住自己的嘴,他喊出来了?
但下一刻他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好听的女声。
女声?
这个声音在一片叫骂中,格外响亮,让民众起哄叫骂一顿,然后一个女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冲向负荆而行的少年。
少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此时身后的男人正举起鞭子,要甩下又一鞭。
那女孩儿闪电一般冲过来,挡在了少年身后。
“且慢!”她喊。
这太突然了,眼看着这鞭子就要抽到女孩儿娇小的身上,前方的少年一个转身,将女孩子挡住。
中年男人也在最后一刻,身形一歪,鞭子飞向一侧,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
......
......
“——你他娘的疯了?”
少年看着身前的女孩儿,凤眼满是怒意,咬牙低声骂。
他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跟她一起发疯,不能让人知道,他认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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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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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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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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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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