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誉回答道:“自然听说过。那是因为九五之尊是权利过于强大,容易造成肆意妄为,而世人因避其忌讳,不方便明说,所以才以圣意难测为由评价各类事件。”
孟岚山点了点头,淡笑道:“权利过大只是原因之一,此外还有其二。”
“其二?”齐誉一怔,忙作出请教状道:“此中学问,还请恩师教我。”
“好!但凡帝王,无不疑心甚重。他们提防臣子不忠,提防民心思变,每日每夜,都活在浓浓的猜忌之下。若是怀疑到了谁,就会杜撰出各种理由狠手除之。从表面上看,这是圣意难测之象,而实际上,却是因为疑心作祟。”
“天子多疑……”
孟岚山‘嗯’了一声,继续道:“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手握重兵,虎踞于南洋,已具尾大不掉之姿。再加上此地山高皇帝远,万一你摆出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姿态,天子也奈何不了你。这种形势,多多少少都会引发君上的疑心。”
齐誉闻言皱了皱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孟岚山又说:“自你上任以来,先安内后攘外,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将琼州之地经营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尤其是,去年时与佛朗机国的那一战,更是做到了强势全歼。如此南洋,必将会加重圣上原有的猜忌心。”
“倘若,你再参与了湖广赈灾,就会暴露出你的财政富裕,到了那时,可真就成了名副其实地令人刮目相看了。可以试想,一个手握精兵又不差钱、不差粮的封疆大吏,谁不忌惮?别说是当朝天子,估计就连那些巡抚们都会被你吓出冷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出言反对。”
“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相比柳荃之前的粗浅分析,孟岚山的见地更具深度,简直达到了直视根本。
先生果然是睿智之人。
如果把他们俩的观点放在一起来看,就会得出如下结论。
琼州省若是参与赈灾,不仅会开罪于所有的封疆大吏,还会令今上的猜忌心泛滥加重。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天子不喜大臣不爱,被迫成为一个被孤立的官场弃员。
赈灾乃是出钱出力又出粮食的苦差事,若最后反落得个悲催下场,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又是什么呢?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与其得罪人,当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众岂不是更好?
然而,此刻的齐誉就像是生产队里的倔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且不做任何更改。
他先是怅然一叹,后对孟岚山说:“先生,您还否记得永川府的那次一般规模性蝗灾?”
老先生略略回忆,点头答道:“此事仿若昨日,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闻此言,齐誉继续说道:“学生生于贫贱之家,长在荒野之地,对于底层百姓的生活疾苦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你可能尚不尽知,永川府的那次飞蝗过境,简直比鞑靼瓦剌的打草谷还要可怕百倍。在一阵遮天蔽日过后,只剩下了满目疮痍,处处都是荒凉的景象。大眼望去,于整个视野中,你都寻不到半点绿色。那种感觉,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然而,我是幸运的,就在即将要断炊之际,我二舅及时雪中送炭,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当时,要不是他的赠粮,学生一家人极有可能会陷入到挨饿的境地。至于那些家境差的,细数可就多了去了,有活活饿死的,有卖儿鬻女的,惨象比比皆是。”Χiυmъ.cοΜ
孟岚山听得有些动容,不禁感慨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旦遭遇了天灾,底层的老百姓们只能听天由命。”
而齐誉却是摇摇头,不予认可道:“我相信,在有些时候,人力是可以胜天的!所谓的听天由命,也只是因看不到希望自暴自弃的绝望话而已。只要我抛去私心,大方地付出,这场劫难就可以化于无形,诸多困难也可以迎刃而解。”
孟岚山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纠结道:“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齐誉一怔,问道:“哪里不妥?”
孟岚山一叹道:“眼下,徒媳妇还有小徒孙都在京城暂居,你若以这种方式去刺激陛下,难不保他会泛起挽留质子的想法。”
这……
唉,这确实是个互相矛盾的大难题。
如果说,自己真的参与了赈灾,大概率上会对北上家人造成不利影响,这有点像是鱼肉熊掌不能兼得,在两者之间,委实难以抉择。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齐誉的眼神便再次坚毅起来。
大义为先!
面对那些命悬一线的万千苍生,自己又岂能因小情纠结?
见他一再坚持,孟岚山打住没有再劝,而是进一步问道:“你若真去赈这个灾,是打算小出一些呢?还是排个大手笔?”
齐誉几乎不假思索,立即回道:“学生打算尽力而为,不做保留,应该算是大手笔吧。”
孟岚山皱了皱眉,道:“为何不做保留??”
齐誉点头一叹,解释道:“去年时,朝廷与扶桑国于东海开战,此役几乎将国库耗罄。除此之外,朝廷还要拿出资源援助漠北对抗二强。这几番消耗搞下来,户部的账上估计也要见底了。如今遭逢大灾,你让他们拿什么去赈?这种状况下,我若是有所保留,那就相当于打了老百姓们的折扣,于心不忍啊!”
孟岚山听了后渭然一叹,喃喃道:“也不知你这份替君分忧之心,陛下能否想得透彻、看得明白。”
是啊!
官吏们动不动就把替君分忧挂在嘴边,可若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即使真的做到,君上又是否认可?
对于此,齐誉很客观地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最终究竟如何,就交由时间来印证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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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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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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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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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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