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看,他们全都是肉食朱门,既有老牌勋贵,也有新秀红人,每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老政客。
从他们所摆的仪仗来看,貌似想要悼念和祭奠一番,也就是俗称的路祭。
路祭,是指出殡发丧时的礼仪,在北方一带尤为盛行。不过,随着近年礼制的不断革新,此礼基本变成了历史,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重现了。
表面上看,同僚间的路祭合情合理,但,齐誉却于细察下发现了一丝异常。
眼前的这些人物,无一不是花名册上陆博轩的党羽,若以政治站队作为参照,他们并不属于殷家的深交客。
然而现在,他们全都齐聚来此,这种步调高一致的程度有点不太正常。
是呀,这也显得忒有默契了。
据齐誉猜测,其中必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动机,这也和他之前的猜测有一定吻合。
只不过,他原以为对方会选在丧事过后再做计较,却没想到现在就开始忍不住了。
他们有如此壮的胆量,大概和之前的造势有些关系,他们或许会主观地认为,殷家大势已去,齐家亦不受皇太后待见,如此格局还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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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量间,却见前往探查的黄飞返了回来。
“齐大人,眼前这些人礼仪周到但恭敬不足,看样子并不是真心路祭的,十有八九,他们带着目的性。”
“这么说,路祭只是一个幌子了?”
“英雄所见略同!哦不,齐大人高见!”
“……”
齐誉眯缝着眼睛暗思起来。
他们有如此默契,极有可能是来自陆博轩的授意。
无人撑腰哪有这样的胆量?
不管猜测是否准确,有一点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聚集在此,肯定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营造舆论。
至于是什么样的论调,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路祭开始了。
他们摆香案,列祭品,焚纸敬酒,看起来颇有法度的样子。
官员们按照论资排辈站好顺序,依次上前做出祭奠,在这其间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事情发丧。
然而,在接近尾声时,气氛突然有了变化。
随着一声搭讪的干咳,一位老者正走了出来。
“齐少保,老夫想与您一叙。”
“哦?阁下又是何人?”
“老夫我……咳咳,我乃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商允是也。”
商允?这人谁呀?
噢~~
有那么一点小印象了……
这个老头,不就是花名册上排名靠前的那位内阁新秀吗?
此人原本碌碌平庸,只因得了陆博轩的提拔才开始变得风生水起,从气运上说,他也算是得了贵人相助。
齐誉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拱手致意。
“今日治丧有些繁忙,无暇闲谈多聊,若有什么你事就长话短说吧,不知商大人唤住老夫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因最近谣言重重,混淆视听,为求明朗特来向少保求证。”
“什么谣言?且说说看。”
“有消息称,少保您欲染指内阁,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这话问得倒也算开门见山,才一上来就阐明了来意。
不过如此也好,也省得自己去试探了。
齐誉并未立即作答,而是观察起了其他官员,却见,他们全都露出了不谋而合的赞同样子,甚至,隐隐中还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味道。显然,他们是事先商讨好的。
至于路祭,确实就是一个幌子。
齐誉收回视线,捋须笑道:“内阁为国之中枢,聚天下智士,笼四方贤才,上可为君皇出谋,下可为国民解忧,端得是虚怀若谷,行得是光明正大,但凡读书人,哪一个不想进入此列学以致用?以此来论,我入阁又有何不可?”
商允却是一笑,反驳道:“少保您现已为封疆大吏,妻妾子嗣也沐浴了封赏,蒙受如此鸿恩,理应满足才是,岂可得陇望蜀再贪权利?”
“阁下此言差矣,为国效力乃是仕阶正途,怎么能说是得陇望蜀呢?”
“你……强词夺理……”
单论舌辩之能,齐誉素来不弱于人。
自科举时代时始,他的策论文章就被捧为范文借鉴,如今他见识有增、感悟更多,又岂会弱于当初?
简单几句话,就驳得商允语塞连连。
齐誉斜瞥了一眼,得寸进尺道:“传统上确有三公三孤不实权的说法,但,那仅限于闲谈层面,并没有明确的律法规定,我朝建制亦是如此,既不违背我朝法制,为何入不得阁?”
“你说律法……这个嘛……”商允又是一呆,更加吞吞吐吐了。
这番话以法为鉴,就事论事,可谓有理有据。
换做是谁,也不能明言无视律法呀!
唉,这还怎么辩呀?
商允等人本以为,在他们的百喙施压下齐誉会被摁得哑口无言,然而却没到,他避重就轻直接跳过了传统共识扯到了律法层面,这一榔头砸得让人有点懵。
这袭操作,属于典型的不按常理出牌。
商允的脸倏地窘成了猪肝色,他干咳一声掩饰住尴尬后道:“齐少保,您若入阁有两大弊端,还望您三思而行。”
“哦?哪两大弊端?且说说看!”齐誉不以为意地一笑,略带着玩味道。
“您若入阁,必定会打破三公三孤不实权的规矩,这对于传统制度无疑是一种挑衅,而此举也必会对政坛造成大的冲击,时局失稳于国不利,此乃其一。其次,您若入阁必会推行南洋新制,然而新制并不适合我朝的人文,失败告终几乎可以预见。少保之美誉布于四方,扬于内外,若因此折损了形象岂不可惜?此乃其二。有如此两弊,还望少保多加斟酌。”商允有条有理说道。
“阁下考虑的还真是长远哪!”齐誉哈哈一笑,道。
上述论点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核心也就简单的一句话:不宜推性南洋的新制。
这句,才是对方真正的意图。
齐誉熟读历史,自然深晓变法的难度,客观地说,的确是失败者多成功者少,在政坛中沦为昙花一现。究其失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触碰了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而失去了支持。
利益,永远是形成阵营的第一要素。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们才同仇敌忾地站在了自己对立面。
道理并不复杂,一想就通,但有一点齐誉思而不解:你说,得是什么样的巨大利益才能促使他们开罪自己呢?
是科技发展吗?
这事有利国民,他们也属此道的受益者,应该不会过于敏感才对。
莫非是增创税收或者是提升国防?
也不对,此道与公有利与私无伤,并不损害多数人的利益。
难道是……君主立宪制?
还是不对!
此制旨在削弱皇权,对于官员的地位有增无减,即使他们有心维护旧制,也不应该和自己掰扯。
上表折子弹劾自己,岂不更有压制力?
何必在这种场合施加无谓的刁难呢?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又是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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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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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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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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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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