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视野中越发清晰的故乡,齐誉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到家了……
桃花村平日里素来幽静,今天却不一样,居然有一家子人连连燃放了三挂鞭炮。
这不年不节的,又不逢婚丧嫁娶,因何要放鞭炮呢?
素来消息灵通的张二婶给街坊们解了惑:齐誉四喜临门,自然要庆祝一番了。
哪来的四喜?
她龅牙嘴一咧:是了,大家伙听我一一细说……
第一喜,齐大郎中了府试的第六名,取得了童生身份,人家现在可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第二喜,是听周氏无意透露出来的,她说齐誉在府试期间还卖出了一幅字画,赚回来了不少银子。
第三喜,就在前两天时,齐誉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孟老先生,他用很高明的医术治好了周氏的眼睛,现在齐老太太双目复明,别提她有多开心了。
第四喜,也是最大的一喜,齐家娘子怀孕了!这还是那位医术高明的孟先生亲自把过的喜脉,千真万确。
逢这么四个大喜,怎么能不放鞭炮庆祝呢?
素来拮据的周老太太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在大门外撒了一把铜钱,让乡亲们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这些热议齐誉自然是无心关注,此时的他正搂着娇妻在房里说着甜蜜话。
“娘子,孩子现在个月了?”
“现在才刚刚怀上,哪里来得几个月?”柳荃嗔了他一眼,又羞赧地说:“你走后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身体乏力,再加上月事没来,当时我就怀疑是有喜了。前两天孟先生把过了脉,这才确定下来。”
算算时间~~
咳咳……
该不会是那晚云雨奋战暗结的珠胎吧?
莫非,刘老根的那药真得管用?
柳荃见他眼神迷离,目光里泛着银光,便猜到了他思想不纯,嗔道:“孟先生可是说了,前三个月是不能那样的,如果你很想……嗯,还是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我想?我想什么了呀?
我是那样的人吗?
……
齐誉轻抚着柳荃的小腹,满怀幸福地说:“我终于当上爹了!”欢喜了一阵儿,又问道:“孟先生可曾留下什么医嘱?”
“有的,他说我气血不足,胎象有些不稳,平日里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过劳累。他还开了一些安胎的药让我服用,想来问题应该不大。”柳荃喜中带忧地说。
胎像不稳?
齐誉闻言一脸紧张,立即道:“这事必须得高度重视!这样吧,以后你什么活也不要干了,针线女红也要停下来,没事就躺在床上多休息。”
柳荃幸福一笑:“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平时里我多注意些也就是了,用不着天天躺着。对了相公,那位孟老先生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只说是受过你的托付,刚好顺路,就过来医病了,其他的并没有多谈。”
齐誉郑重道:“孟先生指点了我的学问,还给我赐了字,算得上是我半个老师。他这人不仅文采卓越,还是有名的大医。我确实是求过他,他也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然后,又补充道:“他自称,等习得一种金针拨障术,可以用来医治眼睛,没想到居然这么神奇。”
金针拨障术是一种治疗白内障的古代医术,医典上曾有明确的记载,只是这种妙术对医者的技术要求太高,估计也就像孟岚山这种大医才敢一试。
想想也是,拿针去刺眼睛,手腕只要意外一抖,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艺高人胆大!
齐誉细思极恐,仍然心有余悸。
周氏对此却看得很开,在施针时她表现得非常地镇定,反正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即使医术失败,也就是流点血的事。
也是。
再坏也坏到哪里去了!
待喜庆劲过后,周氏就把儿子叫到了身边,说是要好好地看一看他。
是啊,老娘好久都没有‘见过’自己了。
老母亲慈祥恺恻,无喜无忧,枯槁的手在儿子脸上不停地摩挲着,好一阵儿,她才叹道:“我的儿啊,你变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之后,齐誉的心里莫名地一紧。
“娘啊,儿子没变什么,只是比以前更成熟了而已。”
周氏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就直接去了趟东屋,提起一篮子果脯准备外出。
“娘,你眼睛才好,这又是到哪儿去呀?”齐誉不解地问道。
“我听人家说,信佛可以多为子孙积福,所以我就想去三清观烧烧香。”周氏回过头来说道。
……
齐誉很想告诉母亲,三清是道家的神仙,并不是佛家的。不过,当看到她一脸虔诚时,这句明白的话又咽了回去。
“娘说得是,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多烧香更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了!”周氏又高兴起来,“孟先生不是说媳妇的胎象有些不稳吗,我这就去求求佛主,让咱家的香火旺盛起来。”
好吧,三清的道爷现在又变成佛主了。
齐誉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娘啊,我觉得你还是去求求送子观音吧,我听说只有她才管生孩子的事。”
“呵呵,求谁还不都是一样?这些神仙在天上都是邻居,若是碰到了啥事,他们互相通个气不就行了?”
“呃……是这么个理!”
而后,周氏就提着果脯篮子开心地去了。
春寒去,夏热来,南风也变得越来越热乎了。
现在已经入夏,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
端午属于是传统节日,据说是为了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而定下的节日,有了爱国的这层含义,国家机关就重视多了,官吏们也会放上三天的休沐假。
百姓们则是挂起艾叶,煮起粽子,开开心心地享受着节日的气氛。爱国诗人的高尚情怀距离他们太远,他们关心的依旧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大城市里,官府还会举办舞龙会和赛龙舟,据说那会上人往如织,十分地热闹。
节日是喜庆的,但今年却是个例外。
就在端午节当天的下午,一个梦魇般的消息就在永川府境内传开了,并无情地击碎了百姓们的好心情。
蝗灾来了!
自古以来,蝗灾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天灾,并有着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说法。当下夏粮未收,此时突来这么一场大灾难,后果可想而知。
但是,这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事,想避也避不开。就在得知消息后的三个时辰,遮天蔽日的飞蝗便如乌云般地压了过来。
恐惧!惊慌!然后就是愤怒!
大人们纷纷拿起扫把,孩童们则是敲打着破铜盆,试图把入侵的蝗虫吓跑。
但是,滴水之润又岂能灭火?
仅仅一个时辰,原本葱郁的绿水青山和田间地头就变成了土黄色。
池塘里成了鸭子们的乐园,它们争相咬夺着不幸淹死的虫尸。
在这种大灾面前,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现下正值青黄不接,这场蝗灾对于百姓们而言无疑是致命地打击。
新粮绝收,以后该如何生活呀?
有余粮的人家此时也不敢再铺张浪费了,现下年月不好,里外都要省着点了,否则就真要去啃树皮了。
缺粮去买粮食吃?
这时候想都不要去想,在这个风声鹤唳的节骨眼上,谁家会舍得卖粮食呢?
可是,越是这种捂粮惜售,粮食就越是短缺,接踵而至的就是粮荒了。
再说朝廷方面,先后做了两件大事,以安民心。
第一件,皇帝以失德为戒向上天忏悔,降下罪己诏,展开了一系列的自我批评。特,免除灾区赋税两年。
第二件事则是开仓放粮,尽可能地挽救损失,同时还要加强治安,以防宵小之辈趁机生乱。
朝廷虽然下拨了赈灾粮,但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运达,就地方官来说,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是首要政务。
齐誉家瓮里的粮食也不多了,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二舅周大水带着粮食赶过来了。
周氏一脸激动地看着弟弟,打量了良久后才说出一句:“大水,你也老了。”
“哈哈,怎么会?我感觉自己还年轻着呢!”
姐弟俩同时一笑,然后坐下来开始细聊。
周氏眼睛复明,周二舅自然高兴,连说这是家里的好气运。而对于齐誉得中童生,周大水更是勉励了几句,并鼓励外甥要向考秀才努力。
“我这次来,是有两件事情想和你们说。”
“舅舅请讲。”
“首先是关于粮食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同僚,之后一段时间可以优先拿到一些,到时候我会让人再送来几斗,唉!先熬过去这阵子再说吧。”周大水说道。
关键时候还得要靠亲娘舅呀!
柳荃也不客套,直接收下了,然后又取出来一些银钱:“舅舅费心了,这些钱你必须得收下,否则这粮食不好意思留下。”
周氏也笑了,媳妇这是想用钱来堵住舅母的嘴,免得再惹出闲话来。
周大水拗不过,只得收下了。
“还有个坏消息,在蝗灾期间,拜帝教的教众趁机闹事了。”周大水皱着眉头说道。
“闹什么事了?”齐誉心中一惊,暗想,这个道会司果然还是出了乱子。
“他们以官府放粮不足为由,鼓动教众打砸了县衙。”周大水心有余悸地说。
这可是直接攻击行政机关啊!性质上来说,非常严重!
“后来怎样了?”齐誉又问。
“幸亏赵知府出手果断,他急调来了府军来进行镇压,很快就把这个苗头给压下去了,总体来说,目前的时局还算稳定。”
孟岚山曾说,知府赵明玉是个出手果断的人,看来还真是如此。
至于拜帝教,现在应该重新去下定义了。
他们打着道家的旗号,却行着匪贼的手段,这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啊!
说白了,就是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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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一叹:“自古以来,就不缺这些打着教会名义进行欺骗和愚弄百姓的人!”
周二舅也忿然道:“是啊,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土匪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怎么样了?剿灭了没有?”
“差不多吧,拜帝教这些都是乌合之众,哪里抗得住正规府军的清剿?只可惜,让那匪酋葛洪给跑掉了,有传言说,他逃去了山东的乐安。”
“走了就好,咱这里清净!”齐誉喜道。
“你可说错了呀,咱这里并没清净!府军在搜查时,在拜帝教的老巢意外缴获了一本花名册,那里头可是记着一些人的名字,有着信徒的嫌疑。……其中,就有你的妻弟柳锦程,还有和那个他关系密切的殷俊。”
齐誉闻言一惊:“锦程……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抓进去了。”
一听这话,柳荃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煞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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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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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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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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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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