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跟浩然公张渠,以及宰相桓楚一个时代的人。
如今桓楚桓相已经作古,浩然公张渠也早已经离开京城,回了凤翔老家养老,不再入仕为官,整个朝堂里,就数这位公羊先生辈分最高,比李信还要高出一辈。
李信在这位老人家面前,也没有太过张扬,拱手行礼之后,笑着说道:“老前辈放心,李信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我只抓该抓的,杀该杀的。”
李信这句话刚说完,身后的谢岱就已经带着羽林卫,把这些读书人强行驱散开来。
老公羊没有理会李信,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西市街的法场,法场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但是地上的血迹未干,依旧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老头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本来老夫已经致仕归乡,不想也不会过问朝中事务,陛下三封书信,老夫也都一一回绝,后来是听闻要在京城掀起大案,老夫这才舍命进京,想要替天下读书人出一份力。”
说着,老人家摇了摇头。
“没有想到,还是迟到一步,天下读书人十年时间冒出来的尖,被李太傅一刀杀了个干净。”
朝廷三年一科考,一般来说相差三科以上就不能算是一辈人了,而这十年时间取中的进士,要在朝堂上辛苦攀爬许多年,才有可能名列九卿,乃至于登台拜相。
李信今日所杀严守拙等人,中进士的年纪都是差不多的,他们就是那十年冒出来的尖,辛辛苦苦爬到了文臣的顶峰,在朝在野都有巨大影响力,就像老公羊所说,这些人是读书人里冒出来的尖尖。
“只能说这一代的人尖儿,太不像话。”
靖安侯爷笑了笑:“李信初入朝堂之时,朝堂里有浩然公,有桓相,还有公羊相公,各个都是人中俊杰,李信向来钦佩,浩然公那一代人渐渐退出朝堂之后,后来入主尚书台的人,越来越不成器了。”
公羊舒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回头看向李信,开口道:“今日这些人死了之后,太傅还要杀多少人?”
“我不知道。”
李信淡然道:“李信并不是嗜杀之人,能不杀人我也不想杀人,但是老相公应该也清楚,沈宽与严守拙等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
“他们想要废立天子!”
李太傅半眯着眼睛,开口道:“此事决定权不在我的手上,到底要杀多少人,是看宫里的那位何时消气。”ωωω.χΙυΜЬ.Cǒm
“太傅少要哄骗老夫。”
老公羊捋了捋胡子,闷声道:“以太傅现在的影响力,只要一句话,陛下就会熄了杀人的念头,到底要杀多少人,只在太傅一念之间。”
李信呵呵一笑。
“老相公此番回京,应当是执掌尚书台,不如这样,我把这勾红涂朱的权柄,转交给尚书台,刑部审出了名单之后,尚书台要杀人我再去杀人,尚书台说放了,我立刻就放了。”
公羊舒苦笑道:“尚书台做下这种谋逆之事,碰到了陛下的底线,到现在尚书台如何能再出面去说这件事?李太傅,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点到为止罢。”
“那这样。”
李信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笑着说道:“等刑部审出名单,我先把名单送到老相公府上去,老相公看了给出意见之后,我这个晚辈一概听从,如何?”
公羊舒依旧皱眉摇头。
“有些事太傅能做,老夫做不得,尚书台经此一事,几十年来与天子养成的信任大受折损,非十年时间不可挽回,在此期间,尚书台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本本分分,再不能犯什么错处。”
老人家长长的叹了口气。
“否则,我大晋读书人的高楼便毁了,天下再无望尚书台拜相而发奋读书之人了。”
“老夫一介老朽,无有李太傅这种力挽狂澜之能,此番进京,也只是想尽残年余力,尽量保住尚书台这座高台,给后辈读书人留下一些登台治天下的希望。”
沈宽等人,毕竟是尚书台的宰辅,他们要废立皇帝,而且还失败了,必然会让皇帝对尚书台留下戒心,亲政之后一定会着手整治尚书台,甚至会改革官制,改变武帝时期定下来的,与读书人共治天下的局面。
老公羊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过李信倒有些不以为然,他笑着说道:“老相公用不着想这么多,这天下终归是需要读书人来打理的,像我这种丘八,丢进衙门里恐怕连钱也收不上来,更不要说你们读书人的修齐治平了。”
公羊舒摇了摇头。
“太傅过谦了,太傅虽然无有功名,但是心思通透,手段也高明,就算把太傅丢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太傅多半也能做得很好。”
说着老人家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感慨道:“承德年间的时候,桓相就与老夫说过李太傅,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李太傅是被派到了西南做监军使,回京奏对之后,桓相就与老夫说,李太傅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
“当时太傅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老夫以为怎么样也要二三十年时间,太傅才能够走到一个足够高的位置上,成为桓相口中的大出息,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太傅便封侯拜将。”
“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年时间,太傅就已经是当朝一品,不仅比我这个老头子高,比当年的浩然公还要高了半级。”
浩然公张渠早年在朝为相的时候,身上的头衔是太子少师,从一品。
那年李信被派到西南,回京之后宰相桓楚的确指点过他两句,此时听到这句话,李信心中也有些感慨。
那时候,李信还是刚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对于朝局政事一概不懂,全靠一些小聪明在夹缝里求生存,桓楚当年指点他那几句,让他受益良多。
老公羊见李信失神,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用处,他退后两部,对着李信深深作揖。
“李太傅,如今屠刀握在你的手里,老夫拦你不住,但是老夫还是想替那些无辜之人求一求李太傅。”
老人家一揖到地,声音诚恳。
“恳请太傅刀下留情,能不杀的便给留一条活,老朽代他们,谢过太傅大恩。”
李信连忙上前,把这个老前辈搀扶了起来,他也微微叹了口气。
“长安向来敬仰真正的读书人,老相公既如此说了,自当照办。”
“能不杀的我可以不杀,但是当杀之人,也请老相公不要阻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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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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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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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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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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