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卖碳老者的言行举止,不太像是一个普通的苦人家,李信甚至怀疑,他当初之所以要救自己,可能是因为身子不太好了,想给小丫头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现在,老头子的做法,应证了李信的猜想,这个卖炭翁仅仅因为李信的一句话,就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目的只是为了把那个年仅六岁的小丫头,托付在李信身边。
老头子闭眼之后,李信坐在他的床边发呆了了很久。
这个低微到草里的老人家,毅然决然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一旁的卖炭妞,扑到自己祖父的怀里,号啕大哭。
李信发呆了很久之后,才走上前,轻轻拍着卖炭妞的后背,轻声道:“丫头……”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最后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节哀顺变。”
小丫头才五六岁,她这个年纪甚至才刚刚开始记事,不过她自小就跟卖炭翁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极深,此时卖炭翁突然去了,小丫头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只知道趴在老人家怀里哭泣不止。
李信摇了摇头,轻声道:“丫头,你不要到处跑,我去给老丈处理后事。”
人死了,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在家里,最起码要入土为安,现在李信有钱了,也不能像舅公那样,一个草席了事,他在京城里找了个棺材铺子,花钱买了个还算不错的厚实棺材,然后雇了几个人,把卖炭翁抬到了城外的北山。
祖孙两个在京城里举目无亲,李信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所以丧礼也不准备大操大办。
第二天一大早,当李信带着人,用一辆木板车把棺材拉到到北山那座木屋附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本木屋被烧毁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地,空地上看不出任何存在过建筑物的痕迹。
如果不是李信舅公的矮坟还在附近,李信甚至认不出这里就是原来小木屋所在的地方。
七公子说的不错,京兆府的人果然会把这里的一切痕迹都给抹的干干净净。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大字报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京兆府已经在那场事件中落入了不利的境地,京兆尹李邺还因此被贬了官,他们肯定要把这件事打理干净,以免事情进一步闹大。
这些事情七公子能够提前预知,倒不是他能掐会算,而是因为这些都是官场上常见的事,见得多了,想当然的就可以猜的出来。
这会儿是上午,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对着抬棺材过来的四五个雇工开口道:“你们回去罢,下午的时候再来。”
四五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一个是个黑脸汉子,他对着李信弯着身子道:“公子,要不要我们兄弟们帮公子寻个靠得住的风水师父,还有这墓坑,公子这里如果没有人手,我们兄弟也都可以帮忙。”
李信从怀里取出一贯钱,递给这个汉子,摇头道:“钱不会少了你们,现在用不着你们了,下午的时候再来帮忙抬棺进坑就是了,记得多带一些纸钱过来。”
这个汉子接过这一贯钱,连忙点头:“那公子在这里忙,小人等这就先回去了。”
李信点了点头。
等到这些人都走远之后,他才转身走到棺材旁边,轻轻拍了拍这个还算厚实的棺材。
古来下葬,先讲棺木的材质,然后讲轻重,厚薄,越是沉重,厚实的棺材越好,皇室王公下葬,棺材外面还会有椁,沉重无比。
不过这些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自然是不现实的了,对于老百姓来说,能有薄棺一副就是个不错的下场了,弄不好就会像李信的舅公一样,只有一张草席裹着身子。
现在李信有钱了,卖炭翁的这个棺材相对来说花了他几十贯钱,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这个老人家先是救了他的性命,然后也算是间接的因为他死了,李信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好受的。
他从木板车上取下一把铁掀,朝着舅公坟墓的方向走去,然后再舅公坟墓不远的地方,选了一块空地。
当初李信答应过老人家,等他走了的时候要给他也挖一个墓坑,这是男人的承诺,李信并未忘记。
尽管他现在,大可以雇人来做这件事情,可是不亲自挖,他总会觉得于心不安。
卖炭翁的死,虽然不是他做的,但是跟他脱不开干系,如果平南侯府的人没有来烧了这座屋子,那么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铁掀深入土里,一块块泥土上下翻飞,李信面无表情,心里对平南侯府的憎恶又重了一分。wWW.ΧìǔΜЬ.CǒΜ
那一次平南侯府来派人烧房子,直接把老人家伤到躺在在床,动弹不得,如果不是因为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寻死的法子,来把李信跟卖炭妞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李信心中的怒气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长方形的墓坑已经初现模样,李信满头大汗,坐在一旁歇息。
小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帮李信搬着墓坑里的土,不时伸手给李信擦汗。
一辆马车,从京城方向驶来,在墓坑不远处停了下来,一身黑衣的魏王殿下,迈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风姿绰约的崔九娘。
这位七皇子走到李信面前,微微叹了口气:“方才才收到消息,所以来迟了,老人家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李信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向七皇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平南侯府的人来烧房子,打伤了老人家,老人家年纪大了,久治不愈,昨天病情恶化,就去了。”
七皇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已经李信身后初见规模的墓坑,摇头道:“这些事你一个人哪里能做得来,跟我打个招呼,我派人帮你处理就是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拿起那把铁掀,跳下了墓坑。
“有些事,自己亲自做才能见诚心,不然李信半夜会睡不着觉。”
此时,他的双手已经被磨出了几个血泡,每一次用力都是钻心的疼痛。
这一次事件,让李信对这个未知时代的认知清晰了不少。
如果没有力量,就只能像卖炭翁这样,任人拿捏,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当做最后的手段。
七皇子背负双手,看着在墓坑里挥汗如雨的李信,面色有些复杂。
这个永州的年轻人,与京城里那些薄凉的年轻人,大不一样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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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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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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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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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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