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怀跟傅辰东描述这些的时候,被沈昭年听到了。
那天之后,他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幻觉比之前更重,天天把玩手上的戒指。
沈昭年在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草莓,说苏辞岁要吃。
天天早上捧着榨汁机在那榨,傅辰东看得头疼,榨完也没人喝。
何静看到他这个样子气得直哭,一个文学教授的儿子栽到感情上把自己逼成这样,她教子无方。
心理医生也束手无策了,辛辛苦苦引导大半年,听到苏辞岁回来一周又走的消息就严重成这样,她再大的信心也被苏辞岁这三个字给打败了。
傅辰东晚上来看他,沈昭年神情紧张对着面前的空气,柔声道,“岁岁,这是我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看到沈昭年伸出手,拿着梳子对着空气比划,口中喃喃,“扎高一点吗?我觉得你穿libra的裙子真的很好看,你喜欢吗,我让他再给做。”
“我爱你小祖宗。”
沈昭年伸手摸了摸手上的素戒,趴在办公桌上缓缓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治疗的时候,心理医生照例坐下,递给他一杯红枣豆浆,“沈先生这周感觉怎么样”
沈昭年的笑意不达眼底,“很好”
心理医生扶了扶眼镜,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有一个私人问题,沈先生结婚了吗?”
沈昭年瞳孔收缩,目光失去焦点,看着书房紧闭的大门,手不断抚摸着那个戒指,“当然,我太太不爱见外人,我们结婚四年了。”
心理医生推了推面前的红枣豆浆,“她爱喝这个吗?”
沈昭年突然恢复警惕,不愿意继续治疗,让管家送医生离开。
傅辰东看到沈昭年端着豆浆,站在书房门口敲敲门进去了,又是一夜没出来。
除夕夜,沈昭年那天心情很好,亲手做了一桌菜,薄荷蒸鱼,松糕团子,姜汁乌鸡,青菜豆....
他胃口很好,吃了很多。
傅辰东躲不过去,得赶回老宅吃年夜饭。
管家让他放心,有事会打电话。
他放心了,开车走了。
晚上八点,他内心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打电话让沈之怀去看看沈昭年。琇書蛧
开门的时候他躺在书房里,桌上是散落的安眠药。
沈之怀吓的浑身发抖,叫救护车的声音都变了。
那晚急救室的医生不停歇,五个小时。
主治医生浑身冷汗,不敢直视何静,“病人求生意识很弱,请做好心理准备。”
何静脸色苍白,扶着椅子站不稳。
傅辰东面目狰狞,拽着医生的衣领,咬牙道,“你他妈的,救不活你也跟着走!”
中年的主治医生腿抖的更厉害了。
又是漫长的两个小时,急诊室的灯熄灭,主治医生浑身被汗浸透,颤声道,“病人恢复心跳,还需要隔离观察,暂时不能探望。”
何静那样一向注重仪态的女人,在病房前哭得失声,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疼。
傅辰东发现,苏辞岁是他的生命线,她离的越近,他越跳动的鲜活,可是自己的生命线竟不由自己控制....
又是一年冬天,苏辞岁已经毕业,在柏林一家不错的医院当心理医生。
何屿毕业了,做软件工程师。
那天她下班回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穿着银灰色羽绒服,带着那顶红色针织帽,苏辞岁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沈之怀,以前在兼职的面包店他就是靠这个帽子招引小姑娘的。
沈之怀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她,眼里全是憔悴,笑得僵硬,“岁姐,好久不见了。”
苏辞岁拿钥匙打开门,递给他一.双拖鞋,把暖气打开。
走之前烤的面包已经好了,她打开烤箱,红豆牛奶味一下挤满了屋子,香味扑鼻。
她切成片放到盘子里,端到沈之怀手里,“尝尝吧,管家说很好吃。”
少年眼睛微红,拿着叉子送进嘴里,“岁姐手艺不错。”
她静静坐着搅弄手里的红茶,等着他说话。
茶快凉的时候,沈之怀把托盘放下,“岁姐,妈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回去一趟?”
“她已经快死了,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岁姐,算我求你,见她最后一面。”
沈之怀说话垂着头,浑身难过得不行。
苏辞岁把手里的茶递给他,语气嘲弄,“沈之怀,我总是克制自己不要理你,警告自己你是沈国文的儿子,要离你们远一点……但是不可能了,我们是一个妈生的,不可能没有联系。你挺孝顺的,这点我挺佩服。”
沈之怀脸色难看,握着杯子不说话。
“我跟你回去,不是为了尽孝,也不是原谅江艳....我是为了还你,我没忘,你救过我的命,沈之怀,我不欠你的了。”
那次在浴室,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活着。
少年身形一僵,低声道,“好,我们不欠。”
苏辞岁跟着他回去了,没告诉任何人,直接去了医院。
江艳已经瘦得脱相,戴着氧气罩艰难得喘息着,看见苏辞岁进来,手朝她的方向微微动了动,眼里都是期待。
苏辞岁摘下口罩,坐在床边看她,这个女人一生得到了什么呢?荣华富贵?可是也带不走。
良夫孝子?好像也没有很幸福,原本保养好看的皮囊被疾病扯下,只剩下病床上的眼泪,生活起居全靠别人帮忙。
她拿着旁边的读写板,艰难的写着:岁岁,妈后悔,可是妈爱你,下辈子,我补偿你,再也不做你妈妈了。跟之怀好好的,好好生活。
最后的字只写了半个,手里的笔再也无力拿起,陡然垂落。
呼吸机“滴滴滴一”地刺耳响起,一群医生涌进来抢救。
沈之怀低着头走出去坐在门口,袖子上湿了一片。
苏辞岁坐在他旁边,冰凉的手捂住他的眼,声音沙哑,“男子汉,不许哭。”
十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十分,江艳因癌症抢救无效死亡,子女在侧,夙愿已偿。
律师拿着一份文件站在她面前,“苏小姐,沈先生,请节哀。”
沈之怀把文件递给她,“岁姐,签字吧”
那上面是江艳遗嘱留给她十八个亿。
“不用了。”
“签吧,岁姐,这是年哥注资投进来的,那时候他赔了三倍,把我爸的事平了,公司拿着这笔钱发展的很好....妈自知不该拿这笔钱,从自己的遗产里留出来给你。”
“收下吧,妈不想欠你的,你也不用欠沈昭年的了。
“你要是不想要,律师还写了一份转赠协议,你签字之后就会被全部送给沈昭年。”
苏辞岁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颤,是啊,他的钱,现在得还回去。
当时他自己当笑话替她收拾烂摊子,现在有机会还回去了,不能不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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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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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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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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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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