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小的时候,平南侯李知节还没有驻兵南疆,那个时候李知节虽然已经是大晋军方的一颗将星,但是李家还没有到与皇子交的地步。
直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多前,李知节踏破南蜀国门,最后驻兵南蜀,李家一跃而上,成为大晋最璀璨的将门之一,李慎也被留在了京城,充当李淳如今的角色。
质子。
那个时候,李慎十岁,承德天子姬满十二岁。
武皇帝只有承德天子这么一个儿子,其他的子嗣都夭了,因此少年时期的承德天子颇为放纵,可以肆意出宫,在京城里四处闯祸,两个人便是那个时候在京城里认识,最终成为一对朋友。
少年时期两个人什么坏事都一起做过,闯京兆府大牢,偷武皇帝的藏酒,还一起去秦淮河偷看花魁。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人侯府的世子,都是最顶级的身世,尤其是承德天子是武皇帝的独苗,两个顽皮的少年人,把少年时期能做的坏事,荒唐事都做了。
那个时候,承德天子以为,他们两人最后会成为一对君臣佳话,千古流传。
李慎也这么认为。
直到十九年前,天子坐上龙椅。
十四年前,李慎离京继任平南侯。
两个少年时期的玩伴渐行渐远。
到了现在,在承德天子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两个曾经的少年人,在长乐宫里,就着一闪一闪的烛光,四目相望。
天子面带微笑,而李慎则是低下了头。
“陛下…我真的没有想杀你。”
李慎默默低头,声音有些发颤:“我连这个念头也没有动过,我只是想……想让平南军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想让父亲的心血保存下去。”
“可是朕不想。”
天子脸上的笑意收敛:“这就是你我二人的分歧所在。”
李慎默默低头,不再说话。
天子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长乐宫,喟然叹了口气:“犹记得少年时,我曾经带着你到长乐宫里偷父皇的印玺,被宫里的禁卫捉住,最后我被父皇打了板子,而你却安然无恙。”
这是承德天子第一次放弃了“朕”这个身份,用了“我”字。
他继续说道:“那时我曾经问父皇,为什么不罚你。”
天子回头看了一眼李慎,呵呵笑道:“你知父皇如何说?”
承德天子的父亲,是大晋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也是带着大晋一统天下的皇帝,一直到今日,晋人提起武皇帝三个字,无一不是心生敬佩。
李慎摇头道:“臣不知道。”
天子淡然道:“父皇说,不能替李知节管教儿子,最好是朕的儿子以后越来越成才,李知节的儿子越来越不成器。”
天子叹了口气:“这句话,我记了快三十年了,每次想起来,就像是父皇在我耳边说的一样。”
说着,天子看了一眼李慎,继续说道:“有时候朕就在想,如果你真如父皇所说越来越不成器,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在京城里,朕给你封个一品二品的官,也没有人会敢欺负你,咱们依旧像少年时候那样,做金陵小霸王。”
李慎低着头,仍旧不说话。
“可惜呀。”
天子摇了摇头:“可惜你没有越来越不成器,反而一天比一天厉害,到最后,朕也拿你无可奈何,你没有任何把柄在京城,甚至还把平南军在南疆的声势弄得越来越大。”
平南军在老侯爷李知节手里的时候,最多只能算是“养寇自重”,但是到了李慎手里的时候,就不再是养寇自重那么简单,李慎已经与“寇”同盟,甚至到了收“寇”为己用的地步,如天子所说,平南军的声势比起李知节时期,大了一倍不止。
李慎,没有不成器,反而很成器,特别成器。
这就导致了他与天子的矛盾日益剧烈。
李慎沉默了许久,最后低着头说道:“陛下,先父曾想过解甲归田,把平南军交到朝廷手里,奈何武皇帝有鸟尽弓藏之意,叶晟卸甲入京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息,父亲不能眼睁睁的进京送死,后来时间长了,便彻底得罪了朝廷,再也不敢有此念头。”
天子冷笑道:“叶晟至今还好好的活着!”
李慎抬头看了天子一眼。
“陛下,您扪心自问,若我父当初也回京,叶晟能活否?我父能活否?”xǐυmь.℃òm
天子脸皮子抖了抖,最终闷声道:“你不能臆测先帝!”
李慎低头道:“先帝的脾气,臣也是接触过的,先帝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给陛下,若我父当年回京,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叶国公如今的下场而已。”
说到这里,李慎自嘲一笑。
“那到现在,大晋军方还是种家一家独大,我李叶两家替大晋伐倒天下,到最后多半也就是侯固如今的下场!”
侯固就是如今羽林卫左郎将侯敬德的父亲,告老之前也是二品的大将,在伐北周之战中因为战功赫赫,被朝廷封为军侯,只可惜家道中落,到了儿子侯敬德这一代,如今只是一个从五品的郎将。
侯固是叶晟的左右手,侯家被打压成这个样子,与武皇帝要削弱叶家枝叶脱不开干系。
天子怒声道:“这就是你们李家蓄意谋反的原因!”
李慎起身,缓缓跪了下来,摇头道:“陛下,李家从未想过谋反,事及今日,所图不过生存二字。”
天子情绪激动了一会,觉得有些头晕,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喘了几口气之后,冷冷看向李慎。
“你觉得如今局势能够长久?”
“这样下去,只要我姬氏不亡,便不可能与你们平南军共存。”
天子目光冰冷:“下一任皇帝,可不会像朕这样,惦念一些昔日的香火情分了。”
李慎跪地叩首:“陛下,平南军将士总归是无辜的,陛下若是愿意不追究平南军上下,臣愿意解散平南军…”
天子冷冷道:“不可能。”
两个人今日所说的话,都是出自肺腑,从李慎进长乐宫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天子冷然道:“平南军必须要打散,朕不屑诈你,就算诈你,你也不会信。”
李慎声音诚恳:“陛下,世间生灵,无有不求活者,平南军并未做错什么,只因天家一些鸟尽弓藏的思念,和一些经年的误会,才一步步走到如今,他们不该死。”
“若陛下一心要他们去死,那臣也没有办法。”
天子冷笑道:“可是朕还没有对你们下手,你们便对朕下手了。”
李慎再次叩首道:“臣与陛下少年时,以兄弟相称,陛下因臣而死,臣愿陪葬帝陵,与陛下护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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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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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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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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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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