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翁之墓。
在古代,这个墓碑其实是极其不合规矩的,这个时代的墓碑,最起码要有先考,先妣然后才是姓氏名字,比如说钟公讳什么什么,如果是在朝中有官职有追封的,还要在墓碑前面写上官职之类,很长一大堆字才是正经,没有哪个墓碑会像这个墓碑一样简单甚至是简陋,但是李信对于卖炭翁的生平姓名一无所知,只能就这么简单写上几个字。
就连这个钟姓,还是他根据卖炭妞的姓氏硬加上去的,在李信估算,老人家姓钟的可能性不大。
在带着小丫头在墓碑前磕了几个头之后,李信舒展了一下身子,忙碌了一天的他此时疲惫不堪,他蹲下把跪在地上的卖炭妞扶了起来,轻声道:“丫头,咱们回去了,以后有空再来看望祖父。”
卖炭妞眼睛都哭的肿了,她抱着李信的一个胳膊,泪眼婆娑。
“哥哥,阿爷他是不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李信摸了摸这个可怜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丫头别怕,阿爷不在了,还有哥哥保护你,阿爷只是去了天上,以后他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小姑娘眼泪更多,她呜咽道:“哥哥,我害怕…”
一个小姑娘,相依为伴的老人突然没了,产生不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种感觉李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经常会有,不过李信上辈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心性早已经成熟,他不太可能像丫头这样说哭就哭就是了。
李信伸手把这个丫头抱进怀里,轻声道:“别怕,阿爷会在天上保佑丫头的,以后哥哥也会保护丫头,没人能够害得了你。”
卖炭妞被李信抱了起来,她脑袋钻进了李信肩膀里,仍旧流着眼泪。
老实说,这个丫头跟着卖炭翁这几年,过得并不好,但是她没有怪罪老人家,反倒对卖炭翁感情很重,说明这是个心地很好的女孩。
三岁看老,一个人的性格,虽然不能说从小就定型,但是从小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是真的。
距离坟堆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辆紫色的马车等在那里,李信掀开车帘走了上去,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车里的一男一女缓缓点头。
“殿下,崔姐姐,久等了。”
这会儿天差不多快要黑了,等他们回到城里,天色绝对会黑下来,到时候城门闭合,没有七皇子的话,李信连城门也进不去,所以这位七皇子就一直静静的等在这里。
魏王殿下对着李信点了点头,轻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太难过。”
崔九娘也出言宽慰,声音轻柔:“李公子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是事情毕竟已经这样了,还是要节哀顺变。”
李信看着怀里已经沉沉睡去的卖炭妞,轻轻吐了一口气。
这一天下来,不止是他累,这个小丫头也累坏了,趴在自己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李信抬头看向七皇子还有崔九娘,声音平静:“当初李信进京的时候,被平南侯府赶出京城,流落到破庙里,若非这位老人家,恐怕李信已经冻死在了那座破庙里,老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连累他丢了性命。”
李信自然不会跟这两个人说卖炭翁是自尽的,他必须要让这两个人认为自己与平南侯府势不两立,这样以后才有机会跟这魏王府借力,去应付平南侯府。
魏王殿下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里却暗暗叫苦。
他之所以这么看中李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把李信送进平南侯府,让他认祖归宗,换句话说,他需要的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而不是李信这个人,现在李信却有些与平南侯府不共戴天味道,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位魏王殿下的意思,崔九娘都是清楚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李公子,这件事确实是玉夫人做错了,以后必须要让玉夫人给一个说法才是。”
她说话很奇妙,并没有把这件事上升到平南侯府这个层面上,而是止步于玉夫人,潜台词是这件事与平南侯府无关,是玉夫人一个人的行为。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轻声道:“等平南侯回京,本王亲自出面,替信哥儿向那位玉夫人要一个说法。”
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把矛盾全部转移到那位玉夫人头上。
事实上,玉夫人的确是七皇子的敌人。因为玉夫人的那个儿子李淳,与他的三皇兄姬桓走的很近,而七皇子找到李信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他送进平南侯府里,就算不能夺权,也要帮着看住平南侯府,不能让平南侯府手里的兵权为他人所用。
如果能扳倒玉夫人还有那位小侯爷,让李信继承平南侯府的爵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李信伸手缓缓的拍着怀里的小丫头,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
“殿下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怪罪平南侯府?”
魏王殿下叹了口气,声音诚恳:“本王这是为了你着想,一个人到最后,总是要归根的。”
中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想法,尤其是古人,对于自己的根,或者说自己的家族看的极重,有时候你把一个人踢出家族,从族谱里把他消了去,甚至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为了自己的小家慨然赴死。
李信抬头看向七皇子,目光平静:“殿下,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是一个人进京的。”
李信声音平缓,如同在讲一个故事。
“我是跟着舅公一起进城的,然后我们俩被赶出了平南侯府,赶出了京城,狼狈的像是两条狗一样。”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人,语气虽然平静,但是颇有些骇人。
“舅公被活活冻死了,方才坟堆旁边的那座新坟就是舅公的坟墓。”
李信第一次直视这位七皇子,开口道:“在下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殿下看重,殿下之所以青眼有加,多半也就是为了我这个平南侯府私生子的身份。”
这个少年人看向七皇子,语气铿锵有声。琇書蛧
“在这里,我要跟殿下再重复一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平南侯府有半点关系,就算有,那也是互为仇敌!”
说到这里,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
“李信言尽于此,殿下以后无论对李信态度如何,李信都不会有任何怨怼之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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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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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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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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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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