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偏殿之后,李信缓缓下跪,俯首道:“臣李信,叩见陛下。”
天子本来正低头思考着什么,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他才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信,默然无语。
就这样看了很久。
场面陷入了死寂。
见天子一直不说话,还是萧正走到天子附近,微微咳嗽了一声,天子才从出神之中醒转过来,声音有些沙哑。
“长安不是应当在蓟门关主持镇北军么,怎么回京城来了?”
李信低头道:“回陛下,臣数年不曾离开妻儿,心中着实想念,再加上北疆无事,于是就告了个假,回京城过年,过了上元节之后,便动身回蓟门关去。”
天子看着李信,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你要回京,怎么不与朝廷事先说一下?”
靖安侯爷低头道:“陛下恕罪,臣一时兴起,冲动之下就让叶茂暂领镇北军,自己动身回来了,心里想着骑马回来,与送信的速度差不多,便没有给京城来信。”
说着,他沉声道:“臣深受皇恩,被封为镇北大将军,应当坐镇北方,不该擅离职守,请陛下降罪。”
太康天子从龙椅上坐了起来,走动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李信李长安,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西南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
天子想了很久,发现找不出李信什么毛病,于是直接开门见山。
李信抬头看了天子一眼,错愕道:“陛下,西南何事?”
太康天子愤怒的拍了拍桌子。
“到了今日,你还与朕装傻!”
“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恕罪,臣确实不知西南发生了什么,请陛下明示。”
天子面无表情。
“你的那个兄弟沐英,带兵造反了。”
“有这等事?”
靖安侯爷满脸震惊,失声道:“以臣对沐英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造反的性子,当中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天子冷声道:“沐英公然杀害朝廷官军,你还要偏袒他不成?”
李信连连摇头,苦笑道:“陛下误会了,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不会错,没想到沐英这厮违背朝廷圣恩,竟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难怪臣昨日回京,发现自己家被禁卫围住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沐英在京城时,的确与臣有旧,他既然造反了,那臣也脱不开干系。”m.χIùmЬ.CǒM
靖安侯爷俯首,沉声道:“陛下,臣与西南反贼,绝没有半点沟通,如若陛下不信,臣请带五万禁军南下,臣可以立军令状,最多四个月,臣便能攻破沐贼的汉州城,将这厮拿到京城问罪!”
五万禁军?
太康天子眼皮子直跳,心里怒火冲天。
五万汉州军,已经让朕头疼不已,再给你五万禁军让你带到西南去,那朕这个龙椅还坐不坐了?
他正要发作,台阶下的李信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头道:“陛下如果信不过臣,臣也没有话可说,臣请辞镇北大将军一职,无论朝廷如何刑罚,皆愿在京领罪。”
天子沉默了。
面对李信的这一套说辞,他竟然找不出什么话出来反驳,毕竟李信去西南这件事,朝廷基本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就连李信遥控汉州军这件事,也是天子臆测出来,知道李信动手杀了李兴之后,天子才得以确认的。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拿的出手的证据,证明李信与西南汉州军有直接联系。
面对靖安侯爷的这一套说辞,天子面色难看,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都退下!”
此话一出,萧正立刻带着偏殿里所有的宫人,缓缓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这间偏殿里,临走之前,萧正还合上了殿门。
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不管是皇帝还是李信,他们两个人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可以往外传的。
“这套说辞,没有半点破绽。”
天子负手走到李信旁边,蹲了下来,淡淡的问道:“长安想了很久吧?”
“你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说不定朕此时会问你什么话,你都在心里模拟了一遍。”
李信面色平静,开口道:“陛下这番话,臣有些听不懂了。”
“沐英造反罪无可恕,朝廷要怎么对他,臣都没有任何意见,臣与他当年确实有交情,因此就算是受到牵连,只要不是死罪,臣都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着天子,开口问道:“请问陛下,臣哪里有错么?”
“你还在装傻充愣!”
天子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彻底爆发。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五年时间,你豢养了不少人替你打探消息,汉州的事情,就算你没有参与,你也早应该知道了,现在还在朕这里装!”
天子一把揪住了李信的一品朝服,咬牙切齿:“况且,汉州的沐英本就是你的人,他手下所谓的汉州军,也是你李长安一手组建起来的,是也不是?”
面对几乎是暴走的天子,靖安侯爷反倒面色平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俯首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您若是要杀我,动手就是,臣就在这里,不会反抗。”
见天子不说话,李信继续说道:“从太康三年臣西征归来之后,便一直在京城里寸步没有离开,陛下说臣遥控沐英,且不说有还是没有,臣请问陛下,臣能给沐英什么,才足够遥控他五年时间?”
“随便一个地方做五年县令,都会成土皇帝,有些连朝廷的文书都不认。”
“这个世界上,有谁自己掌兵五年,还会认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天子冷冷的看着李信,直到李信说完之后,他才冷笑道:“你牙尖嘴利,朕说不过你,但是你背后做了什么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
“朕从未想过为难你,但是这一次你太让朕伤心了。”
天子蹲在李信身边,几乎是贴在李信耳边说话。
“五年前,你就跟哄小孩一样,编出了纯阳真人的故事说给朕听,进而说给天下人听。”
“可笑的是,朕居然信了。”
太康天子已经非常愤怒了,他紧紧握拳,想要给李信那么一下,但是就要动手的时候,他心里莫名又产生了一些畏惧,便把手缩了回去。
“如今,那位纯阳真人,终于再一次现世。”
天子从桌子上,把萧正从西南带回来的那块陶片扔到了李信面前。
“这便是你那个纯阳真人?”
“五年啊!”
天子一把捉住李信的前襟,咬牙道:“你瞒了朕五年!”
“如今,你却用它来对付我大晋的军队!”
“李长安啊李长安。”
太康天子面孔扭曲。
“你到底瞒了朕多少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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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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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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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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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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