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临近延康元年的年关。
北边的宇文诸部,日子过得各不相同,乞圭部与浮屠部的分别靠近云州城与蓟州城,在这几个月的劫掠中收获了不少钱粮以及人口,但是这两个部族毕竟不够强壮,真正在这几个月里获利最大的,是如今宇文四部之中拳头最大的赫兰部。
这些收获,足够他们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冬天,熬到明年开春,枯草发芽。
相比较之下,鲜卑部王帐的日子,便有些不太好过了,他们先前在攻打蓟州城的时候出了死力,虽然最终攻下了蓟州,但是自己也元气大伤,以至于失去了在宇文诸部之中的话语权,宇文焘彻底掌控赫兰部之后,便开始打压王帐,短短一两年时间,宇文昭部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王帐之中。
已经年过五十的宇文昭,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从打空王帐数万青壮,其他三部先后脱离掌控之后,这位曾经宇文四部的共主,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只是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如今其他三部都从趁着大晋内乱的时候,在边境捞到了不少好处,但是王帐却丝毫没有获利,甚至连这个冬天的食物都不能够保证。
长时间的精神压力,以及一件件事情打击之下,这位王帐的雄主终于一病不起,已经躺在床上差不多一个月了。
宇文昭的长子宇文荻,守在父亲的床边,忧心不已。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王帐内部,对于两年前强攻蓟门关的事情,也是怨气重重,宇文昭威望极重,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人敢发出什么不一样的声音,但是一旦他倒下,他们这一支血脉能不能继续主持王帐,都还是未知之数。xǐυmь.℃òm
躺在病床上的宇文天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道:“赫……赫兰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宇文荻现在已经三十多岁,满脸宇文氏标志性的络腮胡子,闻言微微摇头,默然道:“那个宇文焘十分骄横,前些天给另外两部还有我王帐传信,说他要纳一些妾室,要我们三部进献一些少女过去……”
宇文荻缓缓吐出一口气:“其他两部都给这厮送了女人去,王帐这边没有理会他。”
现在赫兰部虽然势大,但是也没有到绝对优势的地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现在王帐虚弱,真的生死相搏,赫兰部也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因此,即便赫兰部的族长宇文焘十分骄横,也不敢轻易对王帐下手。
宇文昭有些吃力的闭上眼睛,声音沙哑:“为……为父这身子,恐怕是好不起来了。”
“宇文焘此人,是个残暴骄纵的小人,而且野心极大,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对我们王帐下手,如今王帐虚弱,最少要七八年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可宇文焘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长的时间。”
说到这里,宇文昭停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继续说道:“我……撑不了太久了。”
“我死之后,王帐可能会生出乱子来,在这个当口,一旦王帐内乱,就会迅速被宇文焘吞并,以那厮的性子,到时我王帐的族人,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趁我还活着…”
宇文昭面无表情,有些吃力的说道:“你去杀几个人。”
宇文荻脸色微变,开口问道:“父亲…要杀谁?”
“宇文平舆,宇文平端,宇文懋,宇文集。”
宇文昭一口气说了四个名字,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四个人,统统都杀了……”
宇文荻脸色大变。
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这四个人,无一不是王帐里德高望重的人物,而且大多都是比他高两辈的长辈,每个人都在王帐之中手握重拳。
他张了张嘴,刚想对宇文昭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己的父亲声音沙哑着继续说道:“杀了这四个人,即便我死了,王帐也只是小乱,生不出大乱子。”
他这会儿非常虚弱,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一段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张开了口。
“除此之外……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南晋的京城一趟。”
宇文昭声音有些低微,仿佛是疲累了。
“你们带着我的印信去见李长安,向他俯首称臣……”
“你告诉李长安,我们王帐可以尽为他所用,帮着他扫平北疆的所有隐患,事成之后,南晋朝廷可以在关外建立都护府,驻军也好,收税也好,都没有什么问题……”
宇文荻顿时变了脸色。
自家的父亲前面要杀自家的长辈,虽然已经大逆不道,但是多少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他居然要勾结汉人,对整个鲜卑部动手了!
这岂不是……鲜卑奸?
“父……父亲,本来江北大地都是我族土地,如今我族已经逃到关外,好容易有了一些喘息之地,如何能让南晋在关外设都护府……”
宇文昭闭着眼睛,声音平静。
“李长安那个人十分精明,不开出这个条件,他不会与你合作。”
他睁开眼睛,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静静的说道:“事到如今,是我们王帐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该割肉就得割肉,割肉总比……被赫兰部灭族要强。”
他声音虚弱,但是条理清晰。
“再说了,给他们设都护府也也没有什么关系。”
“历史上中原有两个王朝在关外设了都护府,但是最终都主动撤回了关内去。”
这位宇文天王自嘲一笑:“汉人治理一个地方,要编户齐民,要建城要收税,关外的土地种不了田地,产不出太多粮食,人又不够多,不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税赋。”
“让他们设都护府,他们每年还要往这里赔钱,无非就是面子上光烫一些而已。”
说到这里,宇文天王语气平静。
“古往今来一千多年,都是这个样子,不管是谁到了这片土地上,一代人两代人之后都会与我们一样骑马放羊。”
“南晋即便设都护府,也维持不了太久。”
宇文昭声音沙哑。
“只要王帐能够存活下去,十几二十年后,蓟门关以北,依旧是我们的牧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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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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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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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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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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