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天前,李信收到了宇文昭的信,知道他愿意进蓟州城,昨天宇文昭两个人进城,也是李信派人接他们进城,安排在这家客店里的。
两个人坐下之后,宇文昭挥了挥手,他那个随从立刻走了出去,在门口等着,而李信也给赵放使了个眼色,赵放很懂事的也守在了门口。
他们两个人,算是在北疆说话份量最重的那批人,此时虽然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里坐了下来,但是场面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了。
李信见宇文昭在低头泡茶,淡淡的开口道:“天王汉话说的很好啊。”
宇文昭哑然失笑:“李侯爷看来对我们宇文氏很不了解,宇文氏虽然是鲜卑族裔,但是一百五十年前便入关立国,做了一百余年的天子,宇文氏上下此时能说鲜卑话的人已经不多,举族上下都是汉话了。”
说着,宇文昭看向了李信,微微一笑:“说句念旧的话,四十多年前,李侯爷这口音,放到大周京城里,是要给人说上一句口音太重的。”
李信是永州人,本就在南方,他在大晋朝廷做官,说的就是大晋的官话,大晋的京城在金陵,所以他的话多少有点南方的味道。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李信提起这个,也只是想旁敲侧击一下,这个宇文昭究竟是不是真的宇文昭而已。
靖安侯爷闻言,面色平静。
“天王今年似乎也才四十多岁,北周故国的事情,天王应该记不得才对。”
提起这个,宇文昭长叹了一口气。
“家父生前,时时与我们提起当年大周京城的故事,因此多少知道一些。”
他的父亲,是当年的北周皇子宇文垂,也是宇文垂部的开创者。
话说到这里,就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宇文昭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对李信敬了一杯。
“来之前我听说宇文帖那个蠢物派人刺杀了李侯爷,宇文帖虽然不服我管,但是名义上也算是我王帐的下属,我代他向李侯爷赔罪。”
李信并不举杯,面无表情。
“天王,刺杀这种大事,不是一杯茶可以抹掉的。”
“本将受朝廷圣旨,来任镇北大将军,但是初到任上,与任何人都没有怨仇,就被你们宇文部刺杀,正好做这个大将军也要做几年时间,总不能一点功绩也没有,本将军准备来年开春之后,就率军荡平所谓的浮屠部,已报今日刺杀之仇!”
宇文昭神色微动。
“大将军要打浮屠部?”
“一个宇文浮屠部,正好够本将军立功,便是耗个三五年,只要把浮屠部耗死,便算是我的功劳。”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昭。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也是天王来冒险来蓟州城寻我的原因。”
宇文昭摇头道:“李侯爷想多了,我此来是为了化解李侯爷与宇文诸部之间的误会,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李信面带冷笑。
“事成之后,宇文浮屠部除名,浮屠部的妇孺可以尽数给你,浮屠部的地盘也可以交给天王一半,本将军只要一半浮屠部的领地还有宇文帖的脑袋回京交差,天王以为如何?”
两个人本来正在互相打着太极,试探对方,但是李信突然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这句话,让宇文昭一下子就乱了节奏。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李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信眯了眯眼睛。
“如果天王不同意,那本将军只好拿天王的脑袋回京领赏了,天王一个人的脑袋或许不够,但是胜在容易取下来。”
宇文昭咧嘴一笑。
“李侯爷不会杀我的。”
“一来我是宇文诸部的王族,李侯爷杀了我,便会让宇文诸部直接联合起来,到时候镇北军不说攻打浮屠部,就是自保也难。”
“第二……”
他笑着看了一眼李信。
“李侯爷恐怕到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宇文昭。”
李信沉默着没有说话。
的确,他还没有确认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宇文昭,如果可以确认,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现在直接把宇文昭绑起来,然后带到浮屠部与宇文垂部的边界一刀宰了,扔在边界上,到时候浮屠部与所谓的王帐,必然会大打出手,那可比与宇文昭合作容易多了。
宇文昭见李信这个模样,脸上露出微笑。
“李侯爷不要心急,不管有什么合作,咱们都可以慢慢谈…”
靖安侯府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
他心里清楚,接下来可能会是一个漫长的谈判过程,至于最后能达成什么结果,他也没有什么底。
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到底是不是宇文昭李信还没有办法确定,可以确定的是…
这个人很难缠。
此时此刻,李信有点想念如今在溧阳县做县令的赵嘉,如果赵幼安在,这种费脑子的谈判活,赵嘉完全可以接过去,给李信办的明明白白的。
此时此刻,靖安侯爷只能举起手中茶杯,脸上露出微笑。
“好,咱们慢慢谈。”
…………
就在李信在蓟州城里与宇文昭勾心斗角的时候,远在西南汉州府的沐英,正在汉州将军府里,与老爹沐青一起,商量汉州军今年过冬的粮食。
整整五年时间,他们汉州军虽然是大晋朝廷编制,但是却没有得到大晋将士应有的待遇,整整五万汉州军,从下到上,除了沐英这个五品的汉州将军俸禄没有拖欠之外,其余人没有见到一粒军饷。
这五年时间,他们一来是依靠赵郡李氏交出来的财物维生,二来还有靖安侯府那边的帮助,再有就是汉州府一不做二不休,朝廷不给军饷,他们干脆也就不交赋税,五年时间算是自给自足,日子也还勉强过得去。
只是每年冬天,日子要紧巴一些,所以要精打细算。
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沐英,当了五年家之后,如今也变成了精打细算的主,一斤一斤粮食女亲自过问。
父子俩正在平南将军府书房里说话的时候,一个下人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沐英低头道:“沐将军,朝廷圣旨到了,要您出去接旨呢……”
皮肤黢黑的沐英,回头与老父对视了一眼,微微皱眉。
“朝廷的圣旨,如何会到我这里来……”
他心里很疑惑,因为他早就从李信那里得知,李兴已经死了。
不过疑惑是疑惑,但是他心里并不慌张。
毕竟五万兵马在手,没有几个人值得他害怕。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沉声道:“阿爹,你在这里等我,儿子出去看看。”
沐青这会儿已经有些苍老了,他沉声道:“我儿自己小心。”
沐英点了点头,来到了汉州将军府的正堂,一个紫衣太监已经在正堂等候许久,沐英左右看了看,微微犹豫之后,还是单膝跪了下来。
“臣汉州将军沐英,恭迎圣旨。”
这个紫衣宦官,是一个二十来岁左右的太监,他瞥了一眼之后,展开了手里的圣旨。
圣旨的开口很长,各种骈文云山雾绕,但是最后一句话,意思却很是分明。
“调汉州将军沐英为禁军折冲都尉,即日进京,赴兵部述职赴任,不得延误。”
沐英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虽然跪在地上,但是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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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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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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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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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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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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