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德四年之前,平南军一直是老侯爷李知节主事,义子李延辅佐,也就是说李延接触战阵,接触平南军的时间,远要比李慎长的多。
这位现任的兵部侍郎,在政治智慧上拍马也赶不上李慎,但是统兵打仗,确实要比李慎强上一些。
听到李慎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信闭上眼睛,把这件事前后理了一遍,过了许久之后,李信缓步走到李慎对面,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这件事我思来想后,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信沉声道:“此时的京城,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现在回京,就不可能出的去。”
“你们李家,差点杀了皇帝!”
李信面带冷笑:“只要朝局稍稍稳定下来,不管皇位上坐的还是不是当今的陛下,都要举刀杀你!”
李慎淡淡的看了一眼李信。
“这是我李家自己的事情,与李郎将何干?”
“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们李家?”
“不管是不是,平南侯府的事都用不着外人操心。”
李慎面色平静。
“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郎将可以过问的。”
他们两个其实长的很像,如今李信长高了不少,与李慎已经差不多高,李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年版的李信。
只不过这两个人,这辈子注定是互为仇雠了。
平南侯府的所有人,哪怕是李延与李信对话的时候,节奏都是掌握在李信手里,但是唯独面对这位平南侯李慎的时候,李信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上风。ωωω.χΙυΜЬ.Cǒm
李慎从未把李信看在眼里,以他的地位,也用不着把李信看在眼里。
这一次,李信本来是要在李慎面前说几句风凉话的,但是被李慎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就呛的说不出话了。
两个人的境界,还是有那么一些差距的。
“李淳死了,京城的平南侯府风雨飘摇。李延又在京城里做了蠢事,你被逼得在京城和南疆之间左支右绌,不能两顾。”
李信呵呵一笑:“你现在自然可以在正阳驿里装装样子,等你进了京,被圈在家里的时候,看你还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这是他在发泄心里的怨气,或者说是另一个李信的怨气。
李信的“上半辈子”之所以过得这么惨,舅公还有母亲之所以死,面前的这个云淡风轻的平南侯,就是罪魁祸凶,所以哪怕李信已经不再是那个李信,每一次面对李慎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
李慎霍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李信一眼。
“你若是再提李淳两个字,本将立刻就能将你在正阳驿里正法!现在杀了你,京城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半句话,你信是不信?”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难受的事情,李淳纵有千般不是,但是怎么说也是李慎养了二十年的亲儿子,儿子突然没了,凉薄如李慎,也难免会愤怒不已。
李信闭上眼睛,不再跟李慎说话。
他还不想死,最起码不想现在死。
因为皇帝是让李信带着李慎一起回京,李慎不回去,李信也没有办法回去,只能坐在正阳驿里等候。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在院子里等了一会之后,天色就暗了下来,李慎抬头看了看天色,径直在正阳驿里找了间房间歇下了,李信闷哼了一声,拿着自己羽林卫的腰牌,找到了被平南军吓得战战兢兢的驿丞,也索要了一个房间。
天知道李延什么时候能出京,承德天子会不会放他出京,这深秋露寒的,总不能让李信坐在院子里头干等着。
正阳驿是靠近京城的大驿站,房间还算干净整洁,李信没有脱衣裳,只是闭着眼睛在床上,仔细把京城里的前因后果统统理了一遍之后,在合衣而睡。
果然,一整个晚上,李延都没有能从京城里出来。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正阳驿面前的官道上,才依稀看到从京城过来的几匹马,马匹渐渐靠近之后,才看清上面坐着李家的二爷,兵部侍郎李延。
一身黑衣的李慎,亲自出去迎接。
也穿着一身黑衣的大汉李延,从马上几乎是“滚”了下来,然后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对着李慎叩首。
“大兄,李延对你不住!”
他不住叩首,泪流满面。
李慎双手使劲,拖住了李延,低喝道:“起来!”
李延勉强站了起来,垂泪道:“大兄,李延在京城里做事不当,害死了小侯爷,还把大兄从南疆逼了过来,犯了重罪,大兄动手杀了我罢!”
李慎怒哼一声,伸手扯着李延的衣领,把他拎进了一个营帐里。
李延个子很高,比李慎还要高半个头,但是李慎拎着他,他自然不敢反抗,被拎小鸡一样拎进了营帐里,显得有些滑稽。
进了营帐之后,李慎回头对手下的亲卫沉声道:“在门口守着,五十步以内进入者斩!”
营帐里,李延低头道:“大兄……”
“莫哭了!”
李慎低喝道:“我来京城,是为了把你捞出去,可不是来听你哭的!”
“你听清楚了。”
这位柱国大将军声音沉重:“这一次,我带了一千个亲卫过来,都部署在正阳驿附近,人人都备了马,稍候你带着他们立刻回蜀郡锦城去,好生打理平南军!”
李延瞪大了眼睛:“兄长,为何是我带着,莫非你真要进京去?”
“我不去能成么?”
李慎冷笑道:“我是在三天前到的正阳驿,当时就给陛下去了信,要换你出来,但是他一直拖到现在才肯放人,足足拖延了三天时间,他现在既然肯放你过来,多半已经隐隐包围了正阳驿,我要是与你们一起南去,咱们谁也走不了!”
李延深深低头。
“这次是我拖累了兄长。”
李慎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延:“你在京城里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李延无地自容:“小弟不该贸然对姬满下手,以至于彻底惹恼了姬家。”
李慎呵呵笑了笑:“你若是真能把他给杀了,倒也没有做错,但是他偏偏活了下来!”
“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下手做事,这便是你最大的错处。”
“小弟知错了。”
李慎深呼吸了几口气,沉声道:“等会,你就带着这些人立刻回南疆去,只要你能够回到南疆,为兄在京城里就还有腾挪的余地,京城现在朝局不稳,我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
“你若是回不去南疆,我必死在京城,明白了么?”
李延咬了咬牙:“大兄何必再去犯险,咱们一起回南疆就是!”
李慎冷冷的看了李延一眼。
“我不去京城,谁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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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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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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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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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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