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容忍李信待在朝廷里,因为李信本就是跟他们一伙的,还是这一伙人中个头比较大的那个,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李慎的其他儿子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如果平南军投降,平南侯府的血脉很有可能会让平南军死灰复燃。
尤其是恨了西南足足三代人的姬家皇室,太康天子不可能允许平南军还有血脉存在。
到时候,就算是李信也很难保住这个孩子。
当然了,以李信现在的地位,强行保住这个孩子也是可以的,没有人会在这个当口去找李信的麻烦,但是李信这样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得罪很多人,甚至会得罪太康天子。
为了这个刚认识的孩子,并不值得。
李师道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低头不语。
但是年仅八岁的李承业,却跑到了自己祖父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清脆。
“阿爷,孙儿现在姓什么不重要。”
他拉了拉李师道的袖子,继续说道:“只要孙儿能在京城立足,只要孙儿在心里一直记着自己姓李,几十年之后,没有人注意到孙儿的时候,孙儿的儿子,孙儿的孙子都可以改回李姓,李家依然还是李家。”
李师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跪在自己面前小孩子,声音有些晦涩。
“好孩子,你会一直记着自己姓李吗?”
“孙儿会。”
李承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李师道磕了三个头。
“阿爷,无论何时何地,孙儿在心里永远记着自己姓李。”
李师道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起身,对着李信深深作揖。
“李侯爷,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他以后叫什么,去哪里,做什么,都由李侯爷决定。”
李信也站了起来,对着这个老头还礼。
毕竟人家一个大家族的家长,又是个老人家,对李信行这种重礼,他要是再没有反应,就显得缺家教了。
尊老爱幼李信还是懂的。
“老先生放心,李信不敢保证别的,最起码可以保证令孙可以在京城里活下来。”
“至于他将来能到哪一步,那要看他自己。”
老头子起身告辞,临走前告诉李信,过几天就会送东西到汉州去,答应给李信的东西,这段时间也会尽快送到绵竹来。
李信牵着年仅八岁的李承业,在门口目送着李师道远去。
李信指了指这个老头的背影,对着李承业说道:“给你爷爷磕几个头吧,不出意外,你们这辈子很难再见了。”
本来一直忍着没有哭的李承业,闻言泪如泉涌,他重重跪下,对着李师道的背影下跪叩头。
对于赵郡李氏,李信其实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当初那个羽林卫右郎将李季,就是赵郡李氏的族人,那厮品行实在是不怎么样。
至于李师道这个人,李信没有了解过,也很难分辨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经过这一番谈话,李信可以感觉到,这个老头子最起码懂规矩,也没有蛮不讲理。
所以李信愿意给他一些尊重。
李承业磕头之后,站了起来,抬头看了李信一眼。
“老师,汉州城的赵郡李氏,会有好日子过么?”
李信呵呵一笑。
“肯定不会有从前赵郡的好日子了,不过如果你们家人知道收敛,不自己作死,起码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他低头看着这个小娃娃,开口问道:“你爹娘呢?”
“爹不在了,娘跟着阿爷他们一起。”
李信沉默了一会儿,牵着他的手回屋里去。
“你爹怎么了?”
“出去游学,没回来,后来打听说被人给害了,我从小跟阿爷长大,没见过爹长什么模样。”
靖安侯爷笑了笑。
“你以后跟着我,见不到你阿爷还有家里人了,怕不怕?”
“不怕。”
小承业抬头看着李信,开口道:“您不像坏人。”
“坏人从来都不像坏人。”
李信笑了笑,开口道:“本来想让你跟我娘姓肖,但是想了想也不合适,我有个朋友姓赵,你以后就便跟他姓赵。”
“至于名字,就叫一个放字如何?”
“赵放……”
李承业抬头看向李信,有些好奇:“老师,弟子名字也不能用么?”
“承业两个字太重了。”
靖安侯爷笑呵呵的说道:“赵郡李氏的家业是在你父祖先辈手里败落的,凭什么叫你一个小娃娃去承担起来?让你叫这个放字,是让你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不要强求,这样你这辈子兴许能活的轻松些。”
说到这里,李信低眉道:“从前有一个人,姓慕容,单名一个复字,他家里人与你家里人的想法差不太多,结果这个人一辈子都被这一个复字压的死死地,活的极累。”
李承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信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老师吩咐。”
靖安侯爷停下脚步,看了这个小屁孩一眼。
“不许叫我老师。”
……………………
李师道离开三天之后,金乌西沉,玉兔盈天。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有三匹马从锦城方向赶到了绵竹城下,马匹上的三个人都身披黑袍,看不清长相。
三个人来到绵竹城下,还没等他们在城门口停下通报姓名,城门就缓缓打开,守门的几个士兵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看到这三个人。
三骑略做犹豫,还是骑马进了绵竹。
然后就有一个黑衣羽林卫在前面引路,把他们三个人带到了一间住宅处,住宅的宅门也是洞开,三人下马,有一个人领着他们走了进去,一路到了宅子的客厅。
这儿是靖安侯李信的住处。
三个人进了宅子之后,当先一人对身后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自己孤身一人走进了这个客厅。
客厅里,一身黑衣的靖安侯爷,正面无表情的等在里面。xǐυmь.℃òm
这个来者揭开身上的黑袍,露出了一张与靖安侯爷有几分相似的粗糙脸孔。
他看了一眼李信,最终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在等我?”
李信面无表情。
“等大将军好几天了。”
李慎会来投降,是李信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平南军,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尤其是剑阁吃紧的消息传到锦城之后,李信就知道接收锦城的日子不远了。
李慎自嘲一笑,随即缓缓开口:“李信,你赢了。”
“从明天开始,锦城那边会陆续送出刀甲弓弩,最多十天,你就可以接收锦城了。”
李信面色平静,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李慎。
“杀了不少人?”
这个当口,李慎一个人已经不可能完全控制平南军投降,平南军内部定然有反对投降的人,而面对这种反对,最好的手段就是杀。
李慎闭上眼睛。
“杀自己人的感觉,很是不好。”
靖安侯爷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大将军跟我来。”
李慎愣了一下,随即跟在李信身后,朝着这间住宅的后院走去。
李信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后院的马厩。
马厩里有两匹准备好的马。
靖安侯爷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对着李慎开口道:“上马。”
柱国大将军愣了愣。
“去哪里?”
“自然是去永州。”
李信面色冷漠。
“我领你去跟我娘赔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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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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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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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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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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