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骑北上,不管是对上官陆而言还是对五羊边军而言,意义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更不可半途而废,何况开弓难有回头箭,他清楚此行定然无比艰难,只是这当头棒喝未免太重了些,竟让他难以招架。
片刻思虑,复又询问姜愧:“姜叔,鞑子探骑奔行至此需要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重复呢喃中,上官陆眼神愈加坚定,决意冒险一试,看向书生叮嘱道:“书生,五羊骑暂留此地,劳烦你和姜叔再次查探一番,不管鞑子究竟是何居心,只要不耽搁我们隐蔽抵达血狼便可!”
书生、姜愧也不拖泥带水,当即骑乘仅有的马匹,向着鞑子探骑的方向疾驰而去,上官陆这才吩咐张、时二人统领五羊骑前往左后方一片相对隐蔽的风沙坡谷底,掩藏身形。
等待中,屠夫试探着对身边上官陆玩笑似的说道:“主子,以区区六十骑,欲将鞑子腹地搅合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此举是否过于冒险。”
屠夫言语中乍听似乎充满担忧和悲观,可神态却是自信和对鞑子的轻蔑,上官陆脸上难得浮现笑意,开起玩笑来:“屠夫,其实你是想说异想天开而非冒险吧!”
屠夫随即收起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迟疑足有十几息,这才开口说道自己的担忧,道:“主子,五羊骑精挑细选,个个精干强悍,可终究只有区区六十人,就算加上书生、姜愧,你我四人,两个先天、一个绝顶,看似不容小觑,而面对大军作战,杯水车薪,兵力单薄匮乏是无法回避的事实。”随即,屠夫双眸中闪过一抹忌惮和无奈:“何况,一旦深入鞑子腹地,我和书生便不能轻易出手,以免泄露先天气机,引来鞑子隼级勇士。”ωωω.χΙυΜЬ.Cǒm
缓了缓,神态略显消极,就连语气也深沉了几分:“我虽对鞑子不甚了解,却也知道鞑子势大兵雄,不说群英荟萃勇士云集,兵多将广倒也真切。不说其他,单说金鹰王帐及金牙、白牙二部,一个汗王王帐所在、一个金鹰真神后裔的部落、一个奉祭金鹰真神的存在,精锐骑兵起码十万了吧!何况还有精壮五万之上的八大金毡部、精壮万人以上的神羽部逾百,兽部、颅部更是不计其数,如同繁星般散布于謌克几大草场,如何能敌?”
事实上,敌我形势正如屠夫所言这般严峻,有过之而无不及,五羊骑明面上,毫无胜算,甚至连在鞑子草原上荡起涟漪的资格都没有,怎么算,都是羊入虎口飞蛾扑火的求死之局。
屠夫,如同王浑所言,大智若愚,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外人面前可能惜字如金一副武者前辈的高深模样,同亲近之人相处,更显耿直和率真,从不刻意避讳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眼见上官陆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一副凝神沉思的状态,屠夫凝重的神态中多了一抹欣慰,继续道:“主子对鞑子之谋,可谓高瞻远瞩布局精妙,奇招迭出无从防备,屠夫佩服不已,身体力行亲赴险境更令我感到由衷的敬佩。然,五羊骑与鞑子彼此实力的差距,犹云泥之别,恐纵是奇谋也难以弥补,而主子刚过开武之年,何必急于一时之长短,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岂不更稳妥些。”
许久,上官陆从沉思中醒转,目光转向屠夫,浅笑着说道:“屠夫,这些话想必你早就想说了吧!”
“早在五羊骑组建之初,主子你同书生我二人商议那会儿,便已经想说了。”屠夫如实回道,话音未落,意有所指的补充道:“书生醉心谋略,亲眼看着自己的谋划实施并大获成功比他修习进益还要兴奋,我等几人既受命守护主子你周全,自当尽心!”
“屠夫,多谢!”上官陆情真意切,真诚致谢。
“主子何须如此客套。”屠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上官陆挥手打断,道:“屠夫,你觉得我上官陆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进而丧失理智孤注一掷?”
屠夫闻言,面带为难,答非所问道:“主子才智无双计谋过人。”
“是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并无错,错的是完全失去理智后的不可理喻和丧心病狂。”上官陆并不在意屠夫的回答,自嘲般的感慨后,下意识抬起右手摩挲着胸口,神情坚定,言辞狠厉详加分析:“屠夫,鞑子与夏族彼此间征伐杀戮无尽岁月,鞑子既能够于这片荒芜之地生存下来,足以说明一切,实力之雄厚、战力之强悍,众所周知,我上官陆从未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局面。”
“鞑子部落众多,控弦之士可达百万之巨,勇士更是不计其数,骑战天下无双,然则这些不过是我等所看到的表象罢了!”
“鞑子雄踞君山以北无尽土地,仅以疆域而言,倒也称得上幅员辽阔,荒漠众多是以地大而物薄,东临胡安、西接乌牙、南靠夏族、北至极荒之地,本该三面皆敌,却因东、西两侧皆为夏族之宿敌,彼此互为攻守同盟,因此边疆一直平安无事,鞑子之战事,自古以来皆为我夏族。”
“可笑的是,鞑子视我族为生死大敌,可主动挑起战争的永远都是鞑子,而非我族。”
“如今,五羊关被克成为易市,已然是鞑子囊中之物,君山以北夏族族人尽数撤入关内,虽然已无多少族人。而羽谷一战,我族损伤惨重元气大伤,照常理,更不可能主动发起战事,而謌克汗国坐拥雄兵,举目四望,兵锋何指,唯有南方夏族。”
“鞑子连年主动挑衅致使边境战事不断,抛开其他原因不谈,最重要的便是整个鞑子境内土地单薄物产不丰,尤其是赖以生存的盐巴、布匹、茶饼,入秋后,狩猎打垛为何能够成为鞑子一族之盛事,无它,此三物耳!”
“鞑子之强盛,在于藏兵于民,可以说是举族皆兵,不分男女老幼,手持弯刀长弓,翻身上马便是战力不俗的骑兵。以此兴必以此亡,崇尚力量强者为尊,秉持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杀戮、暴虐、嗜血的性子刻进他们骨子里难以泯灭。而艰难的生活条件、恶劣的生存环境,铸就鞑子坚韧不屈不惧生死的民族品格。如此种种,方才促使鞑子骑兵悍不畏死战力无双,骑战纵横睥睨天下无敌!”
“老话都说,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畏死求生乃人之本能,眼下五羊关成为易市,若以毡中牛羊等牲畜或是牲畜皮毛换取这三物,当无须拼得性命不顾,打垛劫掠以获取。”
“此前,因生存所求,鞑子全族视夏族为死敌,汗王也好、部主也罢甚至就连一个普通帐主,振臂一呼必从者云集,一番劫掠,既能够满足生活所需物资,又能够发泄心中暴虐。如今呢?鞑子权贵还能够做到一呼百应吗?怕是有些困难,何况如此境况下,鞑子一旦选择同夏族开战,必然是大战、决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羽谷一战鞑子同样伤筋动骨,短时间内,起码三两年内,鞑子是不会也不敢发起大战。”
“既无战事,充盈的物资足以抵抗天灾人祸,人口骤然增长同既定生存资源的矛盾便会逐渐增加,尤其是在两族战事停歇,鞑子与生俱来的暴虐和杀意积攒于体内无从发泄,又该擦出怎样绚丽的火花呢?”
“外疾之害、轻于秋毫,人知避之;内疾之害、重于泰山,而莫之避。强敌环伺则同仇敌忾,当举世无敌四海臣服后,之后当真倒戢干戈,然后河清海晏物阜人熙,这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更何况,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是我族还是鞑子,永远都不会缺少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不甘平庸的豪杰,因此必然是相互倾轧纷争不断,人心间的暴虐、嗜血、杀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堆积、发酵,矛盾纠纷迟早演变为争斗和杀伐,争斗让鲜血流淌仇恨延伸,仇恨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无法化解。”
上官陆这番见解,算不上真知灼见,却也将屠夫震惊的无以复加,良久之后这才平息内心的惊骇,缓声道:“主子,书生···”
“书生之谋、长虫之武、屠夫之智,师叔当年临别之际刻意叮嘱。”
屠夫恍然大悟,瞬间便相通其中关节,自己这位小主子,并未被仇恨和情欲迷乱心智,胸有成竹早有定策,想到此行关键,出言询问:“主子和书生是否收到姜兰传来的细报?”
“是,根据姜兰的消息,鞑子各部今夏因争夺水草肥美的草场,纷争不断,争斗之惨烈,远超往年。”上官陆上身微斜,几乎趴伏在屠夫耳畔低语道。
闻听此言,屠夫满脸笑意,正欲放声大笑复又想起身处何地,下意识捂着嘴舒展双眉自得其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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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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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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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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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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