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将过,孟春将至,夏族最重要也是最隆重的节日,祭礼,即将来临。
今年隆冬的积雪仿似比往年要厚上不少,气温也更加严寒,但一切都无法阻挡人们对祭礼的期待。
京城,仿似近在咫尺而生死攸关的羽谷战事同他们毫无干系,战争的阴霾也似乎早已被骄阳驱散,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彷徨和慌乱,京城恢复如常,依旧还是那个安乐祥和歌舞升平的京城。
祭礼将至,京城内的热闹和喧嚣尤胜往昔,尽管天气寒冷积雪遍地,街道上仍旧人流涌动络绎不绝,商铺店面精心装扮,只为招揽更多宾客赚他个盆满钵满,就连萧条一段时间的酒肆茶楼也再度兴旺起来。
皇城、承宣宫。
清晨承恩宫的朝议,就连昌晟皇也受不了朝臣们的纷争和吵闹,草草结束朝议,单召几位重臣到承宣宫议政。
羽谷战事已有几日,因为祭礼,朝臣人心浮动,不复此前謌克敌军南下时的同仇敌忾上下一心的雄心壮志,特别是随着户部库银如流水般耗费,而战事趋于稳定,战乱兵祸未能波及京邑,謌克的野蛮残暴和族灭人亡的惶恐早已抛掷脑后,似乎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才应该是他们生活的主调,或是全部。
至于,血流漂杵的羽谷关,不应该存在或是搅扰,他们品味人生享受生活。
“周都督,爱卿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羽谷真实境况究竟如何?”昌晟皇在皇侍为几位入宫议政的朝臣取来锦凳后,直言相问。
“禀吾皇,羽谷已成相持之局,謌克敌兵无力攻克羽谷。”周斌安先是小心翼翼抬头瞄了眼上方昌晟皇的脸色,心里有了计较,言简意赅回答道。
周斌安话音未落,大学士徐向召率先发难,语气不善道:“都督大人,羽谷关内可是有吾朝整整三十万大军,就算这几日略有战损,也该有二十余万吧,关前之敌不过区区十万,怎会是眼下这般僵持之局呢?”
闻言,周斌安勃然大怒,纵然置身承恩宫,依旧难掩内心怒火,方才在承宣宫朝议中,徐大学士便以羽谷关耗费银钱甚巨,考虑另寻它途消解战祸,全然不顾守关将士这些时日浴血奋战舍命搏杀,这哪里是议政,分明是颠倒阴阳信口雌黄,他周斌安身为羽谷守关主将,焉能不怒,幸好他算是昌晟皇倚重和信任有加的将军,言语中少了些许顾及。
“依徐大学士所言,羽谷关下謌克敌兵当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吾朝大军一出必如秋风扫落叶般一举荡平,既如此,那定然是周某才疏学浅,以至羽谷战事颓废如斯。”
目光锐利,直视徐向召,反击道:“吾皇,末将诠才末学贻误军国大事,劳烦徐大学士为吾皇另荐贤能。”
就连郭盛也没想到周斌安反应如此激烈,犀利的言辞就连他听着也是震惊不已,主动出言,调和道:“周都督、周将军,徐学士也是心系战局有心国事,毕竟羽谷守军短短几日,耗费银钱甚巨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周斌安情绪不再那么激动,郭盛语气也加重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将军,倘若羽谷战事就这么一直悬而未决,吾朝将无力支撑,郭某曾任职户部,对赋税银钱再清楚不过,每年年税就那么点儿,各方都在要钱,捉襟见肘啊!潘尚书为筹备粮草军械,自季月以来吃住都在部衙,为筹运粮草更是多日未参加朝议,还望将军体恤!”m.χIùmЬ.CǒM
“可···”
周斌安正欲出言解释,徐向召直接出言打断,言语中满是暗讽,道:“郭大人,都督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守住羽谷关挡住謌克敌军南下,泼天之功啊!”
······
徐向召、周斌安、郭盛几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是面红耳赤,若非顾及昌晟皇,怕不是要大打出手了都。
反观昌晟皇,看似心烦意乱,但目光深邃,透露着无与伦比的沉稳和坚定,双眉微蹙,已然陷入沉思,至于内心究竟作何盘算,无人知晓。
就在这时,昌晟皇淡然的目光投向恼怒不已的周斌安,沉声道:“诸位爱卿,神雀逢此大难,当勠力同心共克时艰,徐学士所言确属神雀实情,户部仓廪不盈自胆气不足,将士们在前线舍命厮杀,粮草既为军心,但有不济,局势恶化将不可逆转,謌克远居北方荒芜之地,鄙陋粗蛮不堪,劳师远征,所图不过黄白之物。”
“吾皇···”
周斌安紧皱双眉,满是诧异之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僭越,匆忙行礼,一番话真情流露,肺腑之言声泪俱下,道:“禀吾皇,謌克狼子野心,此番攻克五羊再临羽谷,所图甚大,又岂是区区财货可以满足的。羽谷关下,吾朝儿郎战死十余万,热血未凉,倘若、倘若···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的英魂,末日亦无颜面对麾下舍生忘死拼死相搏的将士们。敌军不过十万骑兵叩关,吾朝军兵依关而守也不过艰难维持局面不至于崩溃,如此战力,岂能不防!万不可资敌成势养虎为患啊,吾皇···”
“周爱卿,当真如卿所言?”
昌晟皇神色逐渐凝重,似是因周斌安这番话而有所动摇。
周斌安听出昌晟皇语气中的迟疑,泣声道:“吾皇,謌克一族只事游牧,所有兵事皆于春耕、秋收之际,可近百年来,连年侵犯吾朝边境,五羊关因此频频报危,昔日水草丰美遍地氏族封地的北境,如今是何模样?千里沃土变成赤地黄沙,封地虽在,氏族却荡然无存,自残血夜后,五羊边关屹立于君山近四千余年,謌克为攻克五羊,不顾时节,于寒冬腊月悍然出兵,大军南下亦是如此。十万铁蹄直逼京邑,倘若当真贪图财货银钱,为何对王、荒两郡秋毫不犯,要知,謌克暴虐嗜血劫掠成性,入秋后狩猎打垛已成习俗惯例,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彰显謌克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吗?”
昌晟皇沉思良久,只是默默道:“容本皇想想。”
“吾皇···”
“徐学士,事关重大,且容本皇思虑一二,今日暂如此吧,祭礼过后再议。”昌晟皇抬头打断徐向召,不容置疑道。
京城,都察院。
“何兄,今日朝议风诡云涌端是云谲波诡啊!”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飛看向右副都御史何笙,同样也是他志同道合的多年老友,神色怪异,笑着说道。
“刘兄,看来神雀朝堂又该动荡不安了。”何笙反倒是一脸无奈,叹息道。
刘飛摇摇头,感慨道:“何止是动荡啊,户部不盈钱粮不济,消弭战祸需另作它选,这话由商贾出身的徐学士说出来倒也颇为合理,但如此斤斤计较目光短视,却又身居中极殿大学士,实非吾神雀之福乃为夏族之患啊!”
“五羊军情被阻,都察院全力以赴一无所获,所有线索皆因死士身亡而断,御史探查无疾而终,竟可致五羊老卒身死,这潭浑水啊,不仅浑浊不堪更深不可测啊!”
“何兄,不急。有所求便有所动,动则留痕,前去探查的御史不是发回密报,所有死士臂膀上皆有疑似羽毛状诡异刺青嘛,也不是一无所获。”刘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出言宽慰道。
何笙不以为然,气呼呼喊道:“刘大人啊,五羊边关被克,几万边军战死,都察院岂能坐视不管,何况,现在羽谷关也出现同样问题,顶天柱何等隐秘,难道謌克当真神异如斯,竟能未卜先知,恕下官难以相信。”
刘飛听的是直摇头,语重心长劝道:“何兄啊、何兄,你这严气正性疾恶如仇的性子啊,也就只能留在都察院。无论是五羊关还是羽谷关,皆事涉鞑子,御史谏言乃为朝堂计、为夏族计,仅凭御史猜测臆想而言,看似一腔热忱慷慨正直,实则是在惑乱朝政包藏祸心,其罪当诛,都察院御史为何要历校,正是如此,依实据律为万千族人而谏,方为御史。谣言止于智者,身为御史,若仅有智,还远远不够,计、胆、谋等等,皆需出类拔萃。残血夜惊变,贤亭设都察院和国学,并未随性而为自有深意,都察院看似纠百司查弊政,实则却是协同国学保夏族根基长夏族底蕴。”
何笙感觉到今日老友的异样,心生不详,惊呼道:“刘兄···”
“何兄,世事变幻无常,正值风雨飘摇人心思动之际,都察院比之往昔更需砥砺前行。”刘飛神色复杂,感叹道。
“难道,他们会···”何笙似是猜到什么,脸色甚是难看。
“何兄,人心叵测。”
何笙实在是无法接受,不可置信道:“王、荒两郡已然被放弃,难道当真卖主求荣做卖国行径?”
刘飛一脸淡笑,高深莫测,道:“何兄,若不是卖主求荣而是尽节侍主呢?”
“尽节侍主,鞑子如何能够入神雀朝堂,有此手段或身居高位或勋爵贵族,謌克鞑子竟能有此谋划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何兄,都察院任重而道远啊!”
刘飛并未给出任何肯定和答复,却言有所指。
何笙见刘飛不愿多言,也不再相问,转而道:“那羽谷战事,都察院该如何自处?”
“何兄,都察院自建立伊始,仅有一个立场,那便是为夏族计,除此之外,都察院再无任何立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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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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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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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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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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