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已过,京城中人尚在食瓜消暑,十三郡还是万紫千红百花竟放争奇斗艳的时刻,而北境的五羊却已经秋风凛冽,枯叶漫天飞舞。
月华如练、皓月高悬!
这是五羊关内所有将士军卒最期盼、最惬意的时刻,日落月升,火头军支起锅灶燃起篝火,边军将士们张嘴狠狠咬下一口攮子、双手抓满肉条塞进嘴里、仰起脖子一口吃尽碗中烈酒,没有咀嚼的动作囫囵吞枣般直接咽下,只有这种身体上的极致感官体验,才能告诉他,自己又多赚了一天。
五羊边军士卒所欠将近三年的俸禄饷银足额发放,就连那些罪卒也象征性的给了些体恤银,战死弟兄们的抚恤银,自有左军都督府与工部核发。
五羊关接收所有入关物资全都堆放在南关或者是靠近南关的库房及营房内,白天入关,夜间出关,白典、张监领军纪军处理这些物资,特别是盐、铁、布匹、炼金、银钱基本上都是直接出关,至于粮草、军械、军备,暂留一半在五羊关内,其他的也是秘密运出军关,送往君山山脉内。
五羊军关,都指营营正值房。
“老白,安排的怎么样了?”半仙看向白典轻声问道。
“差不多了,我和张黑脸这段时间就没停歇过,运送物资都是黑脸的军纪军,他们会战死在北关,五羊之谋划,就差最后两步了。”白典话语无比沉重。
半仙、白典二人看向张监,满怀关切,一年时间携手应敌,三人私谊愈加深厚,依照三人所做决议,张监与监房军纪军搬运所有物资进入君山山脉内五羊秘密据点,张监将带领军纪军战死在北关关墙之上,与五羊关共生死,也将这位为五羊谋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再带入地狱。
张监看着房内两位老友,肃声说道:“关破之后,于世人眼中,老白是畏敌怯战苟且偷生,半仙隐姓埋名不见天日。人在关在、关破人亡,本监得偿所愿,你半仙与老白只有艳羡的份喽!”
言毕,张监看向半仙和白典的眼神,满是不舍和坚毅,轻声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你二人比之张某,甚艰!为五羊计,张黑脸虽死无悔,军纪军弟兄心甘情愿主动赴死,从无悔意!”
“黑脸,···”
“半仙,无须多言,我意已决。”
半仙欲说什么,被张监直接打断。
“半仙,血狼的克托兰一事进展如何?”白典轻声询问道。
“克托兰已取得海日古信任,这几日夜里偷偷有鞑子隼级勇士越关墙进入关内,差不多有八人,不过都是寻常隼级勇士,而非圆满甚至大圆满。现在五羊关只是在苟延残喘尽可能为朝堂修葺羽谷关争取更多的时间。”半仙答道。
“偷梁换柱进展顺利,所涉之人典房以战死造册,大部被选中之人皆已进驻君山山脉内五羊据点,鞑子开始进入关内,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至于浑水摸鱼的人选,已经合理脱离五羊,离开军关了。”白典也将他所经手的事宜大概讲述一遍。
“监房所查几事,进展不佳,当初上官阵总组建五羊骑阵相关册本,所涉武者修习形意感悟册本,别说一本了,连焚烧的痕迹都没有,监房失职依旧没能查出头绪。关内心怀叵测之人,虽说清了几批,恐还有余孽存留,深藏其身不露破绽,监房也无能为力。”张监很是沮丧,低沉说道。
“半仙、黑脸,说到细作密探,我突然想起一事,血狼魏鹏与我三人秘议当夜,房外牛鬼蛇神尽皆显露,连杀百余人。回典房后,在军册库索查,本只是想查看这些人的底细,想起前几年血狼卫士典程松伟所提怪事,不仅是五羊辖下各寨,还有都指营及辖下各阵、各卫,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始终有几个名字存在册本之上,而且职位多是军士、伍头、军头,这个现象,已经在五羊关存在几千年,自五羊都督府建府典房开始为戍边军卒登记造册便存在。”白典灵光乍现,立即将心头浮起的疑惑尽数道出。
“什么?”
“什么?”
不管是半仙还是张监,大惊失声,房内顿时安静下来,陷入沉寂中。
也就盏茶工夫,半仙眼神一亮,似是想到什么,道:“应该是、应该是。”还没说什么呢,半仙慌忙转身看向周围,不再说话,还流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老白、黑脸,不要问也不要打听,此事,今夜我三人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说,切记、切记!”半仙立即打断二人好奇的念头,神态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慎重再三叮嘱。
“五羊边关沦为今日之局面,若说是因为五羊底蕴遗失、朝堂内贼呼应、五羊战力疲弱却需应对鞑子虎狼之师,不过是牝牡骊黄耳,管中窥豹,五羊沦落之缘由,不过是夏族千年承平,安宁平和之乐使得氏族忘却战乱之苦,生死安危不存,公义消散私欲成壑,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成为人生之追求,由利而导以益行事,五羊被破鞑子纵兵过关入境,焉知是祸是福啊。”半仙为了转移二人的好奇心,不得不岔开话题。
“残血夜惊变,夏族各大氏族十不存一,古老门派销声匿迹,先贤慷慨赴死,无数英魂铸造,方有夏族千年安宁,代价如此之巨,后人焉能沦落。夏族虽盛、好战必亡,四境虽安、忘战必危。夏族承平,天下大恺,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白典随之出言感慨起来。
“你们两个啊,哪来这么多感慨。说起来你们就没有感到怪异之处吗?自五羊与京城得以联络,鞑子真神奴隶与隼级勇士再无出战。”张监相信半仙不会无的放矢,压抑着内心的好奇,由着话头道。wWW.ΧìǔΜЬ.CǒΜ
“确是如此!”
“的确!”
“老白、黑脸,开元大陆辽阔无边,夏族得天独厚雄踞东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残血夜之后的事情,北方三部、西方诸国、南方各族、东方海外诸岛,从未断绝觊觎之心,几千年安乐祥和以度日,夏族隐秘之多,非我等所能得见,五羊关屹立北境,就连我们这些戍边老卒都难以说清,有些事情啊,是难得糊涂。”半仙一副高深莫测看透世间万物的神情,沉声感叹。
“难道说贤亭真的存在,是它一直守护着夏族吗?”张监疑惑道。
“鞑子不过是北方一游牧部落,焉能劳驾贤亭,海日古部真神奴隶与隼级勇士龟缩不出,多半是荒郡或是王郡氏族出手了,只是目的不明罢了。”半仙摇摇头,语气肯定的回道。
“半仙,若依你所言,那为何不直接出兵击退鞑子,以消兵祸。”白典当即反问道。
“老白,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无须那么多弟兄战死边关了。”
“老白,黑脸,五羊与鞑子之间征战,一直遵循一个约定:先天武者不得插手战事。我等在五羊戍边多年,可曾听说过为何吗?说是夏族先天与謌克祭祀之约定,奇怪就奇怪在,不仅我们在遵守这个约定,鞑子也在遵守,鞑子是什么玩意儿,嗜血残暴只信武力。矛甲酒肆形同虚设,神甲丢失神阵也不复存在,鞑子对五羊无孔不入又焉能不知,为何此次攻打五羊,隼级勇士依旧没有光明正大出手。说起来,先贤为后人计之多,无可想象,不过是子孙后代无能。”半仙说着神色中浮现出一股悲凉。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五花八门什么都聊,三人心里都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的变化,像今日这般齐聚一堂笑谈风云,再无可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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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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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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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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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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