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虫,不,应该称呼为刘度,或者说是狗儿。
刘廷的大弟子,那个消失于京都多年的大弟子,上官陆只闻其名不见其容,未曾谋面的大师兄。
此刻,上官陆总算明白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没什么好叮嘱的,一见面便知是你师兄”,可不是嘛,斗门五行功法,辨识度太高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上官陆再看向长虫,眼神中的杀意和狠厉已经荡然无存,他自己反而是不尴不尬,不知该如何面对,失踪多年的大师兄竟成为师叔的追随者,如今又变成自己的追随者,甚至连自己的姓都改了。
如此行径,非经历大起大落不会如此,与此同时,上官陆也将心中猜疑藏于心底,留待日后印证。
“小主子···”
“别、千万别,师兄,之前不知也就罢了,毕竟不知者不怪,还是···”
其实,尴尬和为难的何止上官陆一人,长虫内心同样也是无比酸涩和窘迫,本欲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被上官陆打断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虫毕竟是大师兄,缓过劲儿后,看向此前一直不敢相认的同门师弟,眼神中出现关切之色,笑着道:“随师弟意吧,书生、屠夫、老齐头他三人知道我的本名:刘都,但自师叔赠我“长兽”这个诨号后,他三人便鲜少唤我名字,一直以长虫相称,长虫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温暖,今后还是叫我长虫吧!”
上官陆能够听出师兄心中的苦闷和孤寂,还有那浓浓的哀痛和苦涩,内心难以平静,缓声问道:“师兄,若按师父所言,你该只是四十出头,怎会?”
“怎会如此苍老,看起来像书生和屠夫那两个家伙一样,五六十。”长虫一脸自嘲,艰难挤出一个笑脸,这才继续道:“其实说起来,一切都是师兄我咎由自取,遇事自以为是太过想当然。师父和师叔离京前几次三番叮嘱我,尽快离开京城,只是那时的我心高气傲,左耳进右耳出,并未将师父和师叔的叮嘱放在心上。”
长虫的声音越发低沉,平淡的话语中,是刻骨铭心的悔恨,只听得:“武者比斗,遭人设计,一朝败北往昔种种荣耀不复存在,狼狈不堪逃离京城,却又遭挚友背叛,身中剧毒,不仅内劲化为虚无,就连多年修习也是毁于一旦,脏腑行意消泯而沦为把式,一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向北逃亡,机缘巧合下进入君山,百无聊赖下只能与兽同伍。”
“再次在君山遇到师叔,师兄我也是大吃一惊,唯恐被师叔认出来,可我修为尽丧,容貌大变,昔日少年郎成为风餐露宿的粗野汉子。师叔那会儿也是郁郁寡欢,终日吃酒始终迷迷糊糊,未曾认出我来,只因贪恋师兄我那兽血酒,半威胁半强迫,让我跟着他,专伺为他酿造兽血酒。”m.χIùmЬ.CǒM
“哎,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给师叔酿造称心的兽血酒,师兄下意识便以五行生克、阴阳互济之理尝试酿造了一批新酒,被师叔发现端倪,若非师兄我反应快立即道明身份,便如今日师弟这般被师叔当场斩杀。”
“得师叔体恤,以师叔追随者名义留在师叔身边,此后便一直跟着师叔东游西逛。”
······
陷入回忆中的长虫,真实情绪流露,起起伏伏,自责、悲痛、悔恨、愧疚、喜悦、洒脱,就在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心路历经之复杂多变,让上官陆为之震撼,对于自己这位师兄的过往,充满好奇。
未经他人苦莫论他人非,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唯一能做的便是多说些关于师父的情况:“师兄,师弟所知道的便是师父早先在京城五军都督府下边军营任教习,受父亲邀请做了师弟上官一族的武学启蒙教习,再之后便是师父带着师弟和族中堂弟进农山修习,在师弟和堂弟离开之后,师父便一直待在农山,师弟也是在开武礼时见到过一次师父。”
“师父曾经的往事不曾给师弟讲过,只有传授行意感悟时会说上只言片语,师叔还有师兄你便是师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来的。”
“师父······”
上官陆语速很慢,零零碎碎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师父刘延、说农山山庄、说武势修习······在他看到长虫脸上那满足甚至是贪恋的表情,上官陆对长虫是他狗儿师兄的事实,已经默认。
“我知道,师叔都告诉我了,农山山庄是师门传承之地,可我这个斗门弟子却不曾看过一眼,如今你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更是首徒,依照师门门规,你才是大师兄,该是师弟我叫你师兄才对。”长虫脸上的笑意是那般真挚和幸福,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满是关爱和宠溺。
就在这时,同样惦念关注着长虫情况的书生、屠夫等人得到自己牙士禀报后快步从北关赶来,人未到声先至:“长虫,想到办法了,赶紧说说!”
长虫脸色瞬间转变,恢复往昔那个沉默寡言古井无波的长虫,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更是多有哀求之意,直至看到上官陆点头,会心一笑,转头迎向书生他们缓声道:“办法是想到了,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没事,既然你能够说出口,那便说明你有把握,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书生自然是了解长虫的为人和品性,笑着说道。
返回北关,长虫当即将自己的方法说予众人,而上官陆却是找到牙士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吩咐道:“将姜军头找回来,让他到角楼等我。”
方才长虫已向上官陆讲过他的方法,所以趁着这个空档,上官陆转身前往临时栖身的角楼,找到纸笔后给自己师父和师叔各写了一封书信,同时也将身上早已写好的几封书信取了出来,有给父亲的、给大哥的、给长姐的、给上官源的,特别是给上官源的书信,叮嘱托付他到京城走一趟,暗中看望她后务必回信告知。
“主子,急着找我何事?”
姜愧匆匆而来,上官陆也刚刚收拾完,正在折叠这些家书,沉声道:“姜叔,从血狼卫堂牙士中找几个机灵稳重的武者,前往药郡青州农山替我送几封书信,关键是找到我师父刘延,然后将回信带回来。”
“主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战事未休的关键时刻,遣军卒送家书,不该是主子干得事情,若非自家主子语气中的凝重,姜愧绝难相信。
面对姜愧,上官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简单解释一番后说道:“姜叔,事情紧急而且涉及师门绝密,我不得不假公济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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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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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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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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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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