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民距离百里茗素最近,勉强可以看清纸上字迹。
便因如此,他霍然起身,盯着词稿,目露恳切。
百里茗素的举动,众人颇为不解,此刻却见大儒这般反应,顿时诧异万分。
百里茗素说道:“大儒欲观,谊不敢辞。”
遂恭敬上前,将词稿交于孙安民手上。
孙安民小心接过,如获至宝,低头认真品鉴。
诸多文人面面相觑,不知大儒为何如此,不由暗自议论,对词稿亦是好奇不已。
赵子谦暗道不好,心思急转间思索对策。
字迹如何,他未看清,但已不再重要。
能被大儒重视,定然不差。
但见孙安民目光迥然,落在纸上不移分毫。白须微颤,应是激动所致。
“站着作甚?坐下与我同观。”许诗斜仰催促。
他与孙安民同座,但因适才距离稍远一些,本欲探身细看,不料孙安民抢了先。
“好字,好字...”孙安民神色激动,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声音虽小,但足以彰显他之心情。
闻得许诗言语,他如梦初醒,连连应道:“好,好。”
落座间隙,目光仍旧不离纸面,甚至忘记与许诗同观。
许诗无奈,只得探头看去。
而在目光落于纸上的刹那,他便瞳孔剧缩,沦陷其中。
“当真好字。”
赞美之言,自二人口中频出,毫不吝啬。
“潇洒清瘦,笔画细劲,棱角峻厉,可谓英气逼人...”
“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润而不肥、仪态冲和、遒媚绝伦,好字啊!”
“美中不足,便是此字初窥门径,还未大成。即便如此,亦是不俗,可自成一脉...”
“笔法大成之日,便是开宗立派之时。”
“你莫独享,拿在中间同看。”许诗不满,脑袋又探几分。
视线忽地被挡半边,孙安民顿时不悦,斥道:“脑袋起开。”
二人为了最佳视野,开始争抢起来。
如此作态,引得众多文人愈发好奇,可谓抓心挠肝,恨不得冲上前去抢下词稿,从而尽情赏鉴。
只是想想,他们不敢。
两位大儒的称赞之言隐约听闻,众人震撼不已。
何等书法,能得两位大儒如此美誉?
即便文清涓、钱愈二人,亦是迫不及待。
又过片刻,钱愈见许诗二人仍是目不转睛、爱不释手,没好气的道:“若是好字,你二人不该独享。”
文清涓笑道:“老夫倒要看看,是何书法,能叫两位如此不堪。”
许诗二人如梦初醒,相视一眼,颇为无奈。
孙安民叹道:“一时失态,莫怪莫怪。”
他将词稿于许诗手上,许诗又传给钱愈,神情恋恋不舍,显然还未看够。
钱愈接过,放置二人之间,同文清涓共赏。
霎时间,二人表情一凝,反应与许诗二人如出一辙。Χiυmъ.cοΜ
诸多文人引颈而望,场面滑稽。
“确实好字...”
“体势劲媚、骨力道健,好字啊...”
“可惜,还未大成...”
适才一幕重新上演,只是角色换了两位。
众多文人看的茫然心痒,面面相觑。
赵子谦面色僵硬,不好预感愈发强烈。
“小丫头。”文清涓忽地抬头,看向百里茗素笑道:“你是沛国公的甥女吧?老夫与沛国公有些交情,与你亡父庆国公百里无忌亦是相识。这字卖给老夫可好,老夫愿出铜钱千贯。”
许诗、孙安民二人低头回味,沉溺于字的意蕴之中。
钱愈仍在专心品字,全神贯注。
文清涓此言,使得三人顿时一惊,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来,暗呼无耻。
为了一幅词稿,竟是老脸不要,始一开口就攀关系。
诸多文人更是震惊,一幅字,千贯铜钱,何等天价?
欲买之人还是文家族老,前任兵部尚书。
即便如此,似乎文老先生担心百里茗素不卖,第一时间论起往日交情。
文清涓打的如意算盘,他知词稿珍贵之处不止是字,还有那词。
字词相成,可值千贯。
然而,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许诗说道:“小丫头,这幅字老夫亦是喜欢,不若卖于老夫,老夫出钱一千五百贯。”
孙安民说道:“老夫两千贯。”
钱愈无奈一叹,说道:“老夫家境清贫,只能拿出铜钱千贯。小姑娘若是将这词稿卖给老夫,算是老夫欠你人情,往后若有需要,只要不违背道义,老夫定当相助。”
文清涓说道:“三位尊为大儒,老夫不及也。但此词稿,老夫定然不让,五千贯。”
许诗三人怒目而视。
家大业大了不起啊?
就可以为所欲为?
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他们无力再争。
此刻,诸多文人早已呆滞,如遭雷击。
“似乎会有转折。”林冰清转头,对王洛荷笑道。
王洛荷不是蠢笨之人,已然看出些许猫腻,得意之色不在,但仍哼道:“那又与我何干?”
陆知鱼不由看向仍旧饮酒,面带揶揄的韩复。
百里茗素故作无奈,万福说道:“请恕晚辈不能从命,这张词稿晚辈亦是喜欢,不想卖与他人。”
文清涓失望叹息,钱愈三人松了口气。
百里茗素继续说道:“适才赵文豪所言,这张词稿是他家侍从所写。前辈若是喜欢,只需请赵文豪将那侍从叫来,再写几幅便是。如此一来,晚辈不用卖稿,前辈也能得字。赵文豪更能自证,岂不是皆大欢喜?”
百里茗素话音落下,赵子谦顿时面如死灰。
他见众人看来,其中更有文清涓与三位大儒这等重量人物,不由暗暗叫苦。
他强自镇定,摇头叹道:“适才老夫看错了,侍从所写,并非这张词稿。”
“为何?”百里茗素故作疑惑。
赵子谦笑道:“那位侍从书法拙劣,不堪入目。”
百里茗素说道:“可适才晚辈拿出词稿,赵文豪为何看都不看,便言之凿凿得说,这便是赵文豪家中那张。”
“这...”赵子谦顿时语塞,脑筋急转,不觉间背冒冷汗。
尤其迎着诸多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场面陷入短暂安静。
韩复饮尽壶中清酒,遂摇晃起身,拿着空壶向前而去。
“酒劲够用了...”
韩复已有几分醉意,步履飘然,行至百里茗素身旁。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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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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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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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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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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