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在树林中疾行。
那少年的身手轻捷,脚步如飞,虽然是步行,速度更逾骏马,脚步落地极轻,落在层层落叶上,只发出微不可查的“察察”声,显然轻功到了一定境界。
只是他虽然速度不减,但状态多少有点狼狈了,姿势也踉踉跄跄,似乎随时要倒下来。
在他背后,有三个同龄的少年男女在狂追,速度和他不相上下。
四人始终隔着数十丈距离,也拉不开,也缩不短。
“检地司的小子真是滑不留手,再追下去真让他出了山口,进了平原可就麻烦了。”
这时,三个追兵中明显领头的那少年皱眉道:“见了人烟,咱们也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他虽然在疾奔,途中说话不急不喘,显然是内功根底不差。
他旁边矮个子少年抹了一把脸,道:“放心,就在前面的山口解决他。阿峰从旁边绕过去了。他脚步最快,又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只需要阻他一阻,咱们三人围上,定将他乱刀砍杀。”
旁边一个少女笑道:“也不用说的那么血腥,咱们又不是非要他性命。又不是天魔。只需打断他一条腿,叫他知道咱们镇狱司的厉害也就是了。”
矮个子露齿道:“本来不一定要他死的,但是他太能逃了,耗费了我太多时间,我便不放过他。没关系,这种深山里,杀了就杀了,没有人知道。”
少女瞄了他顶心一撮深红色头发,摇了摇头。
眼见山口就在眼前,那奔跑的少年已经冲出去,一个转折不见了身形。
突然,就听他“啊”了一声,声音虽轻,顺着风传到了三个追兵耳中。三人一喜,道:“拦住了!”
紧接着,三人一起冲出狭窄的山口。
转过山壁,就见前方人影交错。
不是一个人,竟然是五个人!
那高个少年扫了一眼,发现面前人一个也不认识,且隐隐围着一圈,不由大喝道:“上当!快退!”xǐυmь.℃òm
三人回头,只见来的山谷口已经被人堵住了。
等着自己等人的,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
这番,是二对一。
那矮个子咬住牙,抽出术器剑,大声道:“拼了,咱们突围……”
话音未落,一人已经闪到身前,同样用术器剑一扫,以剑对剑,把他横扫出去,骂道:“突你娘呢?还突围。”
矮个子“砰”的一声,撞到山石上,直撞得晕晕乎乎,迷湖间看到动手的正是自己追了一日一夜的人,结结巴巴道:“你……”
你怎么这么强了?
速度还这么快?
一招就把我放倒了?
那你跑什么呀?
那少年冷笑道:“要不是装得和你们几个废物不相上下,能把你们引到口袋里来吗?还追一天一夜,曲大爷要想甩你们,你们连影子也看不见。”
这时旁边几人也交手了,他们的差距便没有这边这么大,可是以五对二,怎么也赢了。混战当中那高个儿的差点儿突围,被旁边冷眼看着的少年横扫拿下。
最后,那最强的“曲大爷”在旁边看着,其他人把那三人捆得结结实实,似三个粽子似的。
其中一人指着他们道:“老大,要不要杀了?”
被捆住的三人奋力挣扎,但三人的嘴也被塞住,也发表不了意见。
那做主的少年嗤道:“行啦,这三个人嘛,刚刚交手的时候刀剑无眼,杀了也就杀了,现在么,都捆猪一样捆好了……到底是同届,又不是天魔,没必要。”
先前一人道:“可是他们刚刚想杀你来着。这里是山里,无人看见,杀了也就杀了。”
那少年失笑道:“你是真不把汤教喻的话当回事啊?所谓举头三尺有青天,难道说有人处不做的事无人处就可以做了吗?我不杀他们是不想杀,不是怕被人瞧见。他们喊打喊杀,那是因为他们没人教,或者教他们的人本身脏心烂肺,把人教的一肚子鬼蜮心思就放出来了。咱们须和他们不同。”
不等其他人说话,那少年指着领头的少年道:“你们记得了,今日和你们有折辱之仇的是曲桓。与你们有不杀之恩的还是我曲桓。将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管找我就是了。”
曲桓等人抛下三人,却没出山,沿着山道又折回去。
一路上,刚刚取得了一场伏击战胜利的几人兴高采烈,有人吹捧道:“老大,你真行,一先是排兵布阵,又一个人耍他们三个,亲自把他们带入包围圈,这兵法谋略怕不是比汤教喻还强?”
曲桓斜眼道:“你这是夸我呢吗?”
几人哄笑,又有一人道:“老大,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形适合埋伏?你也是本地人?”
旁边人道:“你傻啊,老大是中天府人。他肯定是事先调查过地形。”
先一人奇道:“不对啊,考场都是保密的。老大怎么知道考场在暮城?还能事先记下周边地形?”
旁人一时语塞,道:“老大家里说不定……”
曲桓澹澹笑道:“只要把云州所有的山川地理全记住,不就好了?”
众人一静,最后只有赞叹不绝,比之之前的各色彩虹屁不免真诚了很多。
曲桓道:“走,咱们把骏马带走。刚刚那三个家伙的马也拿到了?”
有人笑道:“他们追您时,老祝就摸过去把骏马都收走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曲桓笑道:“好,这帮镇狱司的疯子,就知道发狠,哪里知道这次考试重要的是脑子?”
……
六人看着藏马山谷中的情形,目瞪口呆。
山谷里空空荡荡,一匹马也没有。只有那“老祝”被捆着放在树底下。
对面山崖上,有一女子牵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笑道:“检地司的诸位同学,你们来的好晚啊。”
曲桓指着她道:“靖安司?你偷我们的马?”
他哪还不知道,他那边算计镇狱司,这边被靖安司抄了后路了。
那女子笑嘻嘻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呐,用用脑子。”说着牵马走了。
此时曲桓等人在山下,她在山上,就是爬悬崖去追多半也来不及了。众人看着曲桓,曲桓咬牙道:“追——”
突然,就听山上那女子一声惊呼,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他们也玩诱敌深入?
曲桓牙齿磨得咯咯响,道:“不要从悬崖上攀登,以免他们在上面埋伏,绝了后路。咱们从旁边包抄。”
曲桓不愧是熟悉地形,带着同伴从山侧面一条小路爬上去,到了顶上,他们再度大吃一惊。
只见那偷马的女子倒在地上,远处拴着好几匹骏马。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黄雀补螳螂,猎人在后了属于是。
众人愕然,有人去检查马匹,发现数量只少了一匹,却够所有人的。有一匹马缰绳上压着一张纸条。
“致曲桓:骏马奉还,用用脑子。”
……
过了一会儿,有人悄悄道:“这是……自己人吧?”
不能因为他说咱们没脑子就说是敌人啊。
还有人用极轻的声音道:“口气像是文大姐。”
曲桓大喝道:“不是。姓文的那娘们儿的字我怎么能不认得?这分明是……分明是……”他气休休的把纸条撕碎,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咱们走,骑着马直奔考场,别再生事端了。”
这种事冲突、得失在暮城方圆数十里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一百多个考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且都是精英,一旦有了共同的目标,竞争与冲突接踵而至。
既然有冲突,自然有输赢。大多时候的冲突并不似曲桓这样拉帮结伙、排兵布阵,而是单人独斗,其中镇狱司是憋着狙击检地司的,检地司的明白过来之后,也是奋力反击。而靖安司在其中搅浑水。
中军新锐营……没人知道中军新锐营在干嘛。
这样的冲突自然造成了减员,但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输赢。至少在他们从暗地里走出,牵了马来到马场之前,结果都是不可预测的。
曲桓带着几个兄弟一路奔到考场,这一行人比别人人多,很是扎眼,就算不是浩浩荡荡,也是乌乌央央。
然而到了马场四周,便能看见小队了,且大多是五人小队,排列参差,步调统一,似有阵法在。
曲桓见识不差,知道这些都是新锐营的年轻人。
军中最小的编队是伍,五个人一伍,取五指之意。这些新锐营精英不入大军,却都会编成五人小队,这也是前线作战的基本单位。虽然理论上寻考场应该单独出发,但他们按照习惯迅速找到了同伙,列队前来。
曲桓见这些小队行进有度,搭配默契,暗暗忧虑,心想:“这他么不是没得打?人多欺负人少,自然大占便宜。虽然我也拉队伍,但比起他们的配合,我的兄弟都是乌合之众了。”
他在马场中转了一圈,暗自数数,数到了六支的时候,人数已经超过三十,更是难受,暗道:连总数也这么多!中军欺人太甚!
正暗暗打算暗中联络,突然一眼看见一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道:
“嘿,之前给我留纸条的是不是你?咦,你看起来怪怪的,头发怎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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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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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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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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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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