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色的巴掌大的小老虎在空中疾奔,背后一道剑光闪过,将那小小的身形一噼两半。
小老虎没来得及叫上一声,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呵,凋虫小技。”
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布衣老者抬手将剑放回剑鞘,“昨天晚上黑灯瞎火,倒让这东xz在暗处,定是要偷袭。可惜瞒不住老夫。”
此时天色转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森林里比外面暗些,也安静得多,连一声鸟叫也不闻。经过昨晚的混乱,一些计划被迫中止,布衣老者一晚没睡,一时筹谋,一时愤怒,清晨火气更旺,提着剑在自家的森林里走来走去,想要砍点什么出出恶气。
这一走,还走出问题,在一处阴影里找到一个莫名的小老虎,老者不由分说一剑斩了,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他收了剑,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就见一个年轻人靠在椅子上,双目望天。
一看此人,老者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喝道:“殿下为何又在唉声叹气?还有殿下的体面吗?让人看到了岂不乱了军心?”口气之严厉,已经不像是“劝谏殿下”的话了。
这殿下一路行来都这德行,也不止遇到一个“大臣”看出他沮丧来,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之前那位上卿想用比较温和的方法开解他,并通过胜利让他重树信心,可惜失败了。而这位老上柱国年纪更老,资历更深,局势不顺之下怒火上升,懒得惯着他,直白的发作起来。
那年轻人闻言抬头,双目都是红的,也不知是熬夜熬得,还是上火,反过来嗤笑道:“军心?军在哪里?我还以为都给上柱国送光了呢。”
上柱国喝道:“老夫在外尚有大军上万,人才济济。不过都在做大事,一时不曾调过来罢了。这回死的不过都是江湖上雇来的无赖汉,死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值一文。”
那殿下笑得难看,道:“老将军这话骗别人还罢,不要瞒我。江湖人虽然不值钱,但咱们组织江湖人的平台鬼推磨也不值钱?及春城的鬼推磨给人一把推平了,眼看云州的鬼推磨分部也保不住,咱们几十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这个损失很小吗?再有,你的两个左膀右臂,一个少将军,一个护军,带队出去都没回来,断了联系。你这两天难过的饭也吃不下,难道是假的?”
上柱国被戳中了痛处,目眦欲裂,死死瞪着那殿下,呼哧呼哧喘气。
那殿下见他如受伤的老虎一般发威,心中一虚,正要稍微从心,揭过以这一层,就听上柱国一字一句道:“是啊,我的两个心腹都没了。少将军可以独自跑了,我那护军却是多半牺牲了。我亲手带了她三年,视如传人,怎么能不伤心呢?她如此年轻,天资那么好,还有大好前途,却半途夭折,我又怎么能不可惜呢?然而,她为国尽忠,死得其所,老夫又何尝不为她高兴?不管如何,死去的人都死了,活的人还有自己的责任。年轻人都不怕在开路,我一个老朽,又何惧于前赴后继,再冲上一回?殿下你可以稳坐高台,看我们为你冲锋陷阵,但不要给我们泄气,要对得起牺牲的人。”
他说得诚挚,那殿下也被他忠义所感动,不再冷笑相对,然而却也不放弃自己的意见,反而劝道:“护军和小将军的忠勇我们都知道,朝廷也知道,定不会让忠良白白流血。嘉奖也好,表彰也好,绝不会吝惜。可是正是因为牺牲的人太多,太可惜,我才要劝你。我们的人不多,经不起这样消耗。他们的死就是因为我们这些运筹帷幄的人犯了错。琢玉山庄水很深,云州的水更深,依我说,咱们的力量不足以继续了。”
他说着,缓缓拉住上柱国的手,诚恳道:“上柱国,咱们退兵吧。保存力量去做大事。云州的大计不在此啊。”
老上柱国渐渐平静下来,道:“殿下,一时挫折可以退。琢玉山庄可以退,云州要不要退?你今天以云州大事为借口退兵,那么大事也挫折呢?曛城已然不利,我们的云州大计干脆不要了?大冢宰也不找了?柱国也不封了?回到昆岗去?昆岗那边雪山王压力不小,要不要也让出去?阳州呢?江州呢?五京呢?是不是都放弃?”
说完这一段,那殿下已经沉默了。事实上他比上柱国还明白龟寇如今面对的形势,虽然积蓄多年,但多以积蓄人力为主,掌握的地盘不大,每一处地盘失去了,可都不知道哪年才能夺回来。
老上柱国突然哈哈一笑,道:“殿下,你也不必沮丧,局势并不差。”
那殿下“啊?”了一声。
上柱国道:“因为老夫还没有出手。老夫出手,局势必然天翻地转。”ωωω.χΙυΜЬ.Cǒm
那殿下默然,一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吹牛,还是忍不住道:“石上卿传来消息,山上至少有一个剑侠,说不定不止一个。剑客更不用说了,甚至检地司还派出了副镇守使。老柱国也是剑侠……”
上柱国道:“剑侠和剑侠不一样,老夫成为剑侠时,他们还在穿开裆裤……”眼见那殿下脸色有点绷不住了,他也是一笑,道,“放心吧,老夫没打算现在上山。”
他笑道:“老夫是带兵的人,不是单刀闯阵的勐将,而是指挥全局的上将。打仗的要诀,在于以多欺少。之前我布局也是如此,多招人手,以雷霆之势把琢玉山庄淹了。只是他们又招来了更多的人,反而把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人多,不能打,那么我们就等,等到他们人变少了,我们再以多打少。昨天晚上,石纯青打开了传送门叫我过去,别说须臾门被搅碎了。就是不碎,我也不会过去。明摆着陷阱,我如何会跳?”
他说得很随意,并没有在意对面的石纯青的样子。
那殿下疑惑道:“是吗?”
昨晚那传送门破碎时,上柱国的样子是真有可能随时冲进去的,虽然年老,依旧像一只下山虎。他当时心惊肉跳,差点就扑在上柱国面前阻挡了,实在是龟寇也不富裕上柱国啊。现在上柱国又说自己不冲动?
“老夫无须讳言,因为我老了,要是年轻几十岁,在护军那个年纪,我真有可能在传送门崩溃之前上去冲上去搏一把的。但现在老夫打了多少年仗,进退二字如何不知?今日他们人多,按兵不动又何妨?等到那些人下山了,咱们再上山,我亲自出手取了那剑就是了。说到底,琢玉山庄不过是小事,咱们真正云州的大事还需要几年时间。既然咱们都不会离开云州,这把剑什么时候取不一样?”
那殿下点点头,也就只有如此了,按兵不动……不就是退兵吗?说的更好听罢了。将来……将来再说呗。
他又问道:“要是过一阵那把剑有了剑客怎么办?”
上柱国笑道:“有就有呗,把剑客杀了,不就行了?剑还不能换剑客吗?唯一可虑者,就是高远侯来人把剑要走。不过可能性不大。这是琢玉山庄第一把剑,不会轻易给人的。就算要走,也就是派个人来取走。半路也可以截杀。在路上动手还更方便。”
那殿下再次点头。
上柱国道:“而且,这段时间老夫也会筹措帮手。谁还没有援军了?就在昨日,我特意请了……”
正这时,就听有人道:“夏日老哥哥,我来迟了没有?哟,成王殿下也在啊。”
那殿下一怔,惊异的回头,道:“你……啊,是柱国来了?”
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人,也就二十来岁年纪,头上一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相貌还算俊秀,眉宇中煞气毕露,眼中充满血丝,好似蒙了一层血翳。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鲜红色的。
这种形象说起来有一种激烈的美感,但走到街上肯定会引发哗动——头发变异,说明这是阴祸乡出来的人,被阴气感染了。这些人对百姓来说,就好像是瘟疫的源头,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云州治下,检地司渐渐尝试从阴祸乡招人,又加以宣传,似乎缓解了一些偏见,但效果并非立竿见影。谁要是顶了一头红毛出去,必有人指指点点,无人敢轻易靠近,连个馒头都买不到。就算有阴祸乡人敢出了封闭村落,多半也要戴上帽子,遮遮掩掩。
这人敢公然以红发示人,除了过人的胆气之外,更多的是骨子里要有一股桀骜不驯的狠劲儿。
那殿下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年轻人,但一看红发,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位正是龟寇在云州的第二位上柱国,东方上柱国。是龟寇年轻一代的翘楚,以神秘的来历和激烈的性格在龟寇中也享有盛名。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小小云州,竟有两位上柱国,这都是为了龟寇的百年大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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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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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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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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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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