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帝抚掌而笑:“如儿的话,最得朕的心意。”
嬿如笑而不语,倒是皇贵妃挽一挽臂上金线昙花披帛,似笑非笑:“温妹妹这话倒也不错,可公主年岁渐大,难不成要耽误公主一辈子吗?”
萧璟云端着茶盏笑而不语,一时气氛尴尬起来,倒是珍嫔转身看向皇帝,笑容愈发恬美:“公主尊贵,也不能随意匹配了,皇上挑的人固然是最好的,可两人之间若能心意相通,自然花前月下。”
“不如宣了两人进宫,让公主挑一挑,说不定就能成全一段佳话,嫔妾也能目睹未来驸马爷的风采,如此一来既能为公主挑的如意郎君,又能了了您的心愿,岂不是两厢都好?”
萧璟云嗯了一声,似乎对于珍嫔的提议甚是满意:“若是只宣了两人进宫,未免太过刻意,不如一同宣了其他富家子弟一起,就去练武场上,让他们真刀实枪的比比,朕的女婿可不能只是个白面书郎。”
皇贵妃轻轻摇动着手中的骨柄粉红绸纳褶穿珠花纹团扇,自告奋勇道:“皇上,这件事不如交给臣妾去做吧,也好让臣妾长长见识。”
萧璟云略一思忖:“也好,如今皇后不在了,你是璟蕴的庶母,理当为她的婚事操心。”
说罢,又侧首看向嬿如和福妃:“你们两个位份尊贵,也帮着打点着。”
彼时两人起身福了一福,颔首应下,众人请安告退,皇贵妃走在前头,其余三人缓缓行于身后,于御湖边慢慢走着。
忽而走在前头的皇贵妃却突然发问:“两位妹妹家里可有合适的男子,若是有,也一并让他们进宫,万一被公主看上,结了良缘,将来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福妃闻言不由一笑:“臣妾的弟弟都是一介莽夫,如何能与公主相配。”
皇贵妃扶一扶鬓边的金丝八宝攒珠髻,斜斜飞了嬿如一眼:“那你呢?”
嬿如只是淡淡笑:“臣妾家中多为女子,即便是男子也挑不出年龄相仿的。”
闻言,皇贵妃扬扬一笑:“皇上让你辅助本宫打点公主下嫁一事,你便好好准备着,二来,你膝下也有两个公主,将来总会用得到的。”
待她一走,三人走得累了,便在不远处的亭子中坐下,福妃轻叹一声:“我瞧着刚刚皇贵妃意思,是想让自己族里人也参选了?”
珍嫔望定湖心,冷笑一声:“若是钟氏的人成了驸马,公主少不得要为她说话,皇上又如此疼爱这个大公主,她的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福妃温然一叹:“可皇上话中的意思,是想从两人之间挑一个,只怕皇贵妃也不能如愿。”
嬿如唇角一扬,耳垂上的明金蓝宝石坠子晃出海水样的艳光:“秦国公也是老臣了,其三子更是皇上的车骑大将军,手握一方兵权,若是他成了皇上的女婿,你们觉得会如何?”
福妃蹙眉,眉心的花钿也成了扭曲的残花:“妹妹的意思是,武状元只是幌子,皇上一直看中的人是秦将军?”
她停一停又道:“可秦将军已年逾三十,公主正值豆蔻年华,两人实在是不般配。”
珍嫔怡然而笑,轻声细语:“在皇上眼里,只要涉及朝政,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利用工具,何况只是个公主。”
福妃尤不死心,喃喃自语道:“可大公主毕竟是嫡出,皇上竟也舍得?”
嬿如眸中有一闪而逝的自嘲:“稳定军心也是朝政之一。”
承乾宫内,玉贵妃的毒已除去十之八九,只难为秋露日日为她匀上灰青色的胭脂,如此一来才能让人瞧着她命不久矣。
六月中的时候,天气已十分的炎热,皇贵妃忙着为公主选夫一事,对承乾宫的监视也淡了几分,这一日午后,空气中的闷热,压着胸口喘不过气。
玉贵妃有一下没一下篦着头发,冷然道:“今日的药还没拿过来吗?”
秋露站在她身旁,微微一笑:“皇贵妃近来忙的脚不沾地,太医院的人反而懒怠了,已有两日没有送药了。”
玉贵妃照着镜子细看自己的容貌,三十岁的容颜依旧宛如豆蔻年华的少女,眼角处更是不见一丝皱纹:“皇贵妃当真是得意,你说,她还能得意多久。”
秋露抿唇一笑:“能得意多久,就要看您了。”
玉贵妃的笑似一把把钢刀,随手拿起妆奁里一枝上好的白玉簪递到秋露手中:“本宫丢了一枝簪子,你去找找,到底是谁拿了去。”
秋露会心一笑,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而这边,明夏在嬿如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嬿如挽一挽鬓边长簪坠下的细细银流苏,似笑非笑:“皇上要本宫协助皇贵妃筹办公主选夫一事,有几处的花销,还得皇贵妃首肯才是,替本宫梳妆,咱们去长乐宫一趟。”
才到长乐宫门口,便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秀选侍,嬿如上下打量她一番,的确是个美人,秀选侍福了福声,声音宛如莺啼:“嫔妾给温夫人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嬿如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声免礼:“本宫听闻皇上新封的婉选侍和秀选侍,容貌清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她是否是仗着皇贵妃,神色间略有些得意:“娘娘谬赞了,有您珠玉在前,嫔妾不过尔尔,又怎能担得起美人二字。”
对于她的无理,嬿如并未放在心上,只拢一拢鬓边的碎发:“本宫再美也不过是昨日黄花,哪抵的上妹妹这般花容月貌。”
“只是得了皇上宠爱之时,也记得学聪明些,别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等她理会,嬿如便自顾朝着殿内走去,只留下一脸愤恨的秀选侍。
和守门的宫女说明来意后,那宫女不敢耽误,连忙进去通报,不大一会却是彩屏打了湘妃细帘出来,忙见礼道:“娘娘来的可真是不巧,皇贵妃还在歇午觉,不如您再此等一等,娘娘睡眠浅,估计不多久就会醒的,也省得娘娘来回跑的辛苦。”
长乐宫虽多种植杨柳翠竹,依依垂下的柳枝如一道天然翠帷,遮去大半日光,可这毕竟是盛暑之际,稍稍一动便是香汗淋漓,嬿如满心不悦,明知皇贵妃是刻意刁难,可为了日后能母女相聚,生生忍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知了在枝头拼命的叫着,让人心生无限烦躁,明夏不住的摇动着手中的团扇,恼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即便现下不得空,也该引了您去偏殿,这样站着,万一中了暑气可怎么得了。”
嬿如轻哼一声,用帕子掩了鼻尖的细汗:“她本就是有意刁难,罢了,她也不敢为难我太久,不必再说。”
正如嬿如所说,半刻钟后,彩屏挑了帘子出来,笑意盈盈道:“夫人,娘娘已经醒了,请您进去呢。”
说罢,更是上前搀扶嬿如一把,正殿青金瑞兽雕漆大缸里沁着大小不一的冰块,清凉如水,立时驱散嬿如身上的暑气。
皇贵妃端坐在座上,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而她旁边还坐着秦念芙。
等嬿如行完礼后,皇贵妃才笑意浓浓道:“妹妹坐吧,哎,也是本宫不好,纵得这些丫头们无法无天,让妹妹白白晒了这么久的太阳。”
还未嬿如回话,秦念芙已先开了口,十分奉承:“娘娘说的哪里话,您近来为张罗大公主的婚事已十分劳累,好不容易能得到片刻歇息的时间,温姐姐在廊下侯一会又能如何,也怪姐姐来的不是时候,反倒打扰娘娘午休呢。”
嬿如听完福一福身,恭谨道:“臣妾思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见状,皇贵妃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含笑吩咐嬿如坐下:“不知妹妹来,所谓何事?”
嬿如侧身接过明夏手中的账簿,交由彩屏手中:“公主选夫一事臣妾已打点妥当,所耗费的银钱已和内务府的瑞公公一一对过,只需娘娘签字盖章,内务府的人便可着手去办。”
“本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娘娘,只是皇上晌午才派了人来问,臣妾不敢耽误,还请娘娘过目。”
皇贵妃本想还想为难嬿如,可听得是皇上的意思,也没了那个心思,接过彩屏手中的账簿一一瞧过,抬笔写下一个批字,并盖上了皇贵妃的金印,如此,嬿如心中才舒了一口气。
明夏接过账簿,嬿如打量秦念芙一眼,微笑道:“听闻妹妹害喜害得厉害,如今可还好些?”
秦念芙嫣然一笑,扶着肚子颇为自得:“多谢姐姐关心,皇贵妃派了韩太医看顾腹中龙胎,小皇子在嫔妾腹中一日日的长着,来日定能平安生产。”
嬿如微眯了双眼,含了朦胧而闪烁的笑意:“那就好,妹妹入宫多年,好容易有了身孕,得好好养着。”
略坐了坐,嬿如便告辞回了景阳宫,幻桃端上一碗冰镇的西瓜汁,见嬿如面色微微泛白,疑惑道:“娘娘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明夏就一肚子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哼,还不是皇贵妃故意难为娘娘,竟让娘娘在日头底下晒了半刻钟。”
嬿如捧着西瓜汁连连喝了几口,胸口才觉得舒服些,幻桃微微蹙眉:“都已经是贵妃了,行事还这么小家子气,难怪别人不服她。”
“我倒不在意她今天对我的刁难,去将小春子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过了好一会,小春子才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嬿如瞥了他一眼,疑惑道:“去哪了?怎么一脑门子的汗。”
小春子抬手拭去额间的汗水,隔着五寸的距离笑道:“奴才刚刚路过御花园,听到一件好玩的事情,便听了会,耽误了时辰,还请娘娘恕罪。”
嬿如将手边的西瓜汁递给他:“先喝一碗散散热,你且慢慢说。”
小春子含笑谢过,也不客气,仰头咕咚咕咚两三口便喝了个底朝天,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抹嘴边的汁水,这才笑道:“刚刚祺小仪将秀选侍推到湖里去了,这会正宣太医,同住一宫的婉选侍在勤政殿哭哭啼啼,一直求皇上严惩。”
明夏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祺小仪的脾气当真是烈。”
嬿如把玩着手钏上的一颗明珠,笑道:“可知道为什么?”
小春子也是笑:“听说是秀选侍言语不当,冒犯了祺小仪,也难怪,祺小仪早已失了宠,而秀选侍又是皇上的新宠,又是皇贵妃的人,秀选侍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虽说不得宠,可她的位份毕竟高于秀选侍,再说一个是官家女眷,一个是舞姬出身,难怪祺小仪生气。”嬿如缓缓道。
“正是这个理,听说皇贵妃也去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为此偏袒秀选侍。”
嬿如轻扬唇角:“无论怎么样,都不与我相关。”说罢,她将手边的账簿递给小春子,正色道:“你去承乾宫一趟,秋露见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这小春子还没回来,勤政殿那边就已经传出消息,罚祺小仪禁足一个月,晋秀选侍常在的位份,以示安抚,萧璟云到底还是给了皇贵妃面子。
彼时的承乾宫内,玉贵妃端坐在榻上,随手把玩着那枝白玉钗,日光透过窗柩打在钗上,愈发显得那白玉温润而通透。
“竹心,你胆子倒不小,竟然偷主子的东西,回头我就去禀报皇上,将你打发去慎刑司。”秋露目光狠戾的看着跪在地上竹心,冷言道。
闻言,竹心磕头如捣蒜,辩解道:“娘娘明察,奴婢并没有偷娘娘的东西,奴婢也不知道那东西为何好端端的会出现在奴婢柜子里。”
“是吗?那你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本宫的地方?”琇書網
玉贵妃悠悠然问出声,在这空荡的殿内,显得寒意森森,竹心目光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她快速的隐藏起来:“没.....没有,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情。”
闻言,玉贵妃将手中的玉钗往桌子上一搁,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本宫记得你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
竹心心中猛地一沉,举袖去拭额上的汗,结结巴巴道:“是,不知娘娘好端端的为何问这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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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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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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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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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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