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莲香端着药碗出来,但见院子里站满了人,立刻跪地请安,俪贵妃略挑了挑柳眉,居高临下的问道:“皇后娘娘可睡下了?若是醒着就进去通报一声,本宫来看望娘娘。”
莲香不敢耽误,忙起身进去通报,没等一会便又走了出来,朝着众人请罪道:“皇后娘娘眼下实在是没有精力接见各位小主娘娘,待她好些了,自会请各位前来小聚。”
俪贵妃朝着暖阁方向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朝着彩屏扬了扬脸,后者会意立刻从袖中拿出一枚荷包放在莲香的手中。
故意朗声道:“本宫听闻皇后娘娘心悸受惊,一大早便去法华殿求得平安符,等一会你便悬挂在皇后床头,好驱散邪气。”
荷香诺诺应是,说罢,俪贵妃便带着彩屏的手离开了栖凤宫,众人见不到皇后,也纷纷散去,御花园内,嬿如,福昭仪,梦儿三人结伴而行。
这几日天寒,虽未下雪,可御花园内的梅花早已竞相开放,那花朵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琥珀或碧玉雕成,有着冰清玉洁的雅致。
福昭仪随手攀了枝白梅在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柔声道:“皇后这病还真是来的蹊跷,莫不是真的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梦儿拢了拢身上锦茜色彩绣花鸟纹的披风,左右看了看,似被吓到了一般:“姐姐们可听说了吗?最近宫里频频传出谣言,说瑾嫔的冤魂来找皇后报仇了。”
嬿如假意呵斥着:“可不许胡说,皇上最厌恶的便是怪力乱神,你我身为皇上的妃嫔,更应该谨言慎行。”
梦儿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蹙眉:“嫔妾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些个宫女太监们说的有模有样,莫不是当面瑾嫔真的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否则怎么解释,皇后娘娘会突然半夜心悸受惊呢?”
嬿如睨了一眼福昭仪没有说话,只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过了好半晌,福昭仪才将手中的梅花往御湖中一抛,随即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姜妹妹,适才温妃已经说了,皇上不喜回宫议论鬼怪之说,更何况,你议论的这个人还是六宫之主,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只怕要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梦儿有些怯怯的,才要开口说话,便见皇帝的圣驾朝着她们走来,三人立时退至一边,等萧璟云走近了,口中齐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朝着三人虚抬一把,眉头微微一蹙:“倒是难得见你们三人聚在一起。”
嬿如微微一笑,簪子上垂下的缠丝点翠流苏在日光下闪烁出粼粼波光:“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大好,便去探望。”
“皇后怎么样了?”皇帝虽是在询问皇后的病情,可言语中冷漠仿佛冬日里的寒霜。
嬿如亦是面露担忧:“臣妾去的时候,皇后娘娘想是精神不佳刚睡下,故而并未见到皇后娘娘。”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但见旁边的梦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福昭仪眼尖,讨巧道:“皇上,臣妾与秦妹妹约好今日一起去学堂接云琰下课,时辰也不早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萧璟云温言道:“那你们就去吧,温妃,你身子重要好好歇着,切不可太劳累了。”
“是,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说罢,两人便转身离开了御花园,萧璟云看着身边的梦儿,眉宇间溢满了化不开的情绪:“陪朕走一会吧。”
彼时两人就沿着御湖慢慢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梦儿的睫毛如一把小小的羽扇,上下轻盈而合,她侧首看向拧着眉结的皇帝,柔声问道:“皇上有心事?”
萧璟云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梦儿的手,漫不经心的问:“最近宫里的谣言,你可听说了?”
梦儿面色一滞,不假思索道:“嗯,臣妾听说了,那些个宫女太监们传的可吓人了,听说皇后娘娘今日也是被吓倒了。”
她停一停,伸手攀住皇帝的胳膊,天真的问道:“皇上,瑾嫔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皇后娘娘会这么恐惧?”
梦儿的这番话,着实把跟在身后的周高吓得不轻,要知道瑾嫔二字一直是宫里的禁忌,任何人都不敢提起,本以为皇上会发怒,却不曾想,皇帝只是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梦儿,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世间因果报应从未停止,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话,叫梦儿后背一凉,难不成眼前的人知道当初姐姐的死皇后所为?
“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萧璟云见状邪魅一笑:“不明白就算了,朕希望你永远都不明白。”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皇帝突然问道:“你与温妃走的很近?”
梦儿不解皇帝为何好端端的问这些,只含笑而答:“臣妾与温妃娘娘并不相熟,只是偶尔碰见了,说几句话罢了。”
“嗯,温妃为人性情温和,你是该多多相处,只是要把握好度,明白吗?”
梦儿甚是不解,心中暗自琢磨皇帝这句话的意思,还未来得及回话,萧璟云就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朕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天气寒冷,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便自顾朝着勤政殿走去,紫鸢看着皇帝的背影,疑惑道:“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梦儿目光幽幽,呢喃着:“我也不知道,只是总感觉皇上好像在防着秦家。”
“防着秦家?小主的意思是?”
“秦将军年少有为,手握兵权,温妃又有皇子,只怕将来.....”
紫鸢惊呼一声:“温妃现在还有着身孕,万一将来诞下的还是皇子,那岂不是.....”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这胎真是皇子,那嬿如在宫中的地位便不言而喻,梦儿搭着紫鸢的手慢慢走着,三尺长的芙蓉缎裙裾的裙摆轻轻划过地面,绚烂的如同落日的晚霞。
“是啊,若是生的皇子,即便不位居贵妃之位,也足以让皇上忌惮了。”天色阴阴愈沉,似乎是酿着一场大雪,梦儿轻叹一声,只怕在不多久,宫内又要掀起新的风波了。
且说萧璟云离了御花园后,转头却又去了太后宫中,太后见他来,便问起皇后生病一事,萧璟云只随便应付几句便过去了。
忽的他提起嬿如产子一事,心中更是忧心忡忡:“母后,温妃已经有孕六个月,秦君尧战功赫赫,她膝下又有皇子,儿臣不得不防。”
太后微微一惊,似是意外,小声呢喃着:“温妃出身虽是不高,却也是懂礼之人,这些年在宫中大都是恪守礼仪,从未行差踏错半步,皇帝,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皇帝眉间有阴沉之色:“父皇当年独宠慧慈皇贵妃,以至于众大臣力捧五岁小儿登基,使得朝野动荡,萧氏江山差点落入贼人之手,母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来第二回。”
太后默然片刻,叹道:“当年,汉武帝担心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会专权而动摇刘氏的天下,下旨去母留子,可眼下温妃腹中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实在是是不急于这一时。”
皇帝缓一口气,沉声道:“朕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每每想起慧慈皇贵妃一事便觉后怕,皇后被鬼魅缠身虽是罪有应得,可她又参与多少?母后,温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婉之人,她步步算计,难保将来不会成为第二个慧慈皇贵妃。”
太后轻轻捻动手中的佛珠,似叹非叹:“皇帝,哀家相信温妃,相信秦家绝不会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温妃这胎不论男女不如都养在哀家跟前。”
“若是将来真有那一日,也好有个筹码。”
闻言,皇帝的眸中才有了一丝松快:“这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太后微微点头,伸手拨弄着瓶中一支红梅:“只是皇后身子不好,俪贵妃一枝独秀,如此一来便失了后宫平衡之道。”
皇帝默默点头:“儿臣明白,温妃诞下孩儿,无论男女儿臣都会晋她夫人之位,另外,福昭仪是同温妃一起进宫的,膝下也有皇子,到时候就一并晋位为妃吧。”
“如此甚好。”
待皇帝走后,乔嬷嬷感叹一句:“当年温妃娘娘和皇上也如寻常夫妻般恩爱,却不想如今也走到这一步。”
太后微微摇头:“温妃并没有做错什么,说到底她不过是想保全自己,错也是在皇帝身上,那双孩子,实在是可惜。”
又过几天,天气更冷,天上水也变成鹅毛般雪,纷纷飘落到人间,皇后的病丝毫不见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
期间,俪贵妃三番五次想将惠茹带到皇上面前,将当年瑾嫔的死因告知,可都被皇上拒之门外,这一日,周高挑了帘子进来,侍立在皇帝面前,恭敬道:“皇上,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不行了,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刚刚栖凤宫那边也来人禀报,想请您去看看。”
萧璟云握笔的手一滞,随后又继续批着奏折:“朕有多久没见皇后了?”
“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有些话也该问清楚了,周高,摆驾栖凤宫。”说罢,便将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扔,起身朝着栖凤宫走去。
皇后的殿阁中飘着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人之将死时身上散发出的颓废的气息,萧璟云心中毫无怜惜之意,只挥了挥手,周高会意,立刻大声呵唱:“皇上驾到。”
彼时莲香才服侍皇后用了药,听得动静,雀跃道:“娘娘,皇上来了。”Χiυmъ.cοΜ
皇后重重的咳嗽几声,隔着素色屏风,便瞧见一道明黄色的影子,知道那人便是皇上,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丝丝珊瑚色的红晕。
“皇上,您来了。”
皇后早已瘦骨如柴,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正静静的躺在那里,绣洒珠银线牡丹花的被子仿佛是盖在一桩枯木上。
萧璟云朝着莲香伸手道:“把药给朕,你下去吧,没有朕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暖阁半步。”
莲香应声退了出去,萧璟云坐在了皇后床前,温沉道:“朕这段时间没来看你,可还怨朕?”
皇后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滴落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她艰难的摇了摇头:“臣妾日日盼望着皇上,您能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怨你,太医说臣妾的身子只要好好调养,过不来多久便会痊愈了。”
萧璟云慢慢搅动手中的药,只瞥了一眼,冷冷道:“可太医今日同朕说,皇后时日无多,你可知为何?”
不等皇后作答,萧璟云如自言自语般说道:“是朕让太医院的人日日在你药里下了玲珑醉,这个毒听着耳熟吗?”
闻言,皇后的呼吸逐渐加剧,仿佛有滚滚惊雷在天灵上响起,此时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失血的双唇也在剧烈的颤抖着。
萧璟云温柔的笑着,可言语中却沁着与之不符的寒冷:“当初阿瑜也是中了此毒,皇后,你可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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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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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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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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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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