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玩玩”的说法,连汤昭听着心里都是一咯噔。
在罔两山,一个身份凌驾于众庄园之上的渊使,“玩”可以有许多含义。
别说幸苍,汤昭也不想眼前突然多两个丧门星。
那琵琶似乎也没什么兴致,只淡淡拨着弦,问道:“三阶庄园有什么好玩?唯独一口棺材倒是稀奇。这里死人了?你们庄园主?”
无需推理,在罔两山只有庄园主才有葬礼,才有棺材,那些剑奴和曾经的剑奴死了甚至没有尸首。
汤昭道:“是,是我们老主人。上一任庄园主……”
那琵琶根本不在意上一任庄园主是谁,问道:“哦,那你们新主人呢?”它意思眼睛往幸苍那里瞟去,道:“是你?”
幸苍忙道:“老奴不是,老奴是一介剑奴,只是受老主人差遣做个总管。新主人是老主人公子,不在庄园内,正在玉阆城休息。”
那琵琶声音微升,道:“你是剑奴?不是在罔两山为奴就是剑奴的。奇怪,奇怪!还有,你们新庄主是老庄主的儿子,灵堂在这里,棺材还没埋,他却在玉阆城?越发奇怪……”
这时貉突然道:“曼影,为什么他儿子在玉阆城奇怪?”
琵琶的弦声微凝,然后道:“你不懂,这是人那边的规矩。爹死了,儿子应该在这里守着,伤心难过才对。”
貉摇头道:“爹死了,和儿子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自己死了。”
汤昭抿住了嘴,连幸苍也五官微抽。
琵琶道:“像你这样想的人也是有的。人嘛,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这个庄园确有不少古怪。我看……”
汤昭上前一步,道:“启禀渊使,主人留在山下非是不孝,而是大孝。我们老主人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长发庄园升上二阶,到离着罔两大人更近的地方去。可惜就差临门一脚,出师未捷,看不到这一天了。我们主人为了完成老主人遗愿日夜奔波,发誓若不完成此事,必不发丧。要让老主人在天之灵见证这一大事。眼看十天半月就可大功告成,到时我庄园荣升二阶,光宗耀祖,再大办丧事,老主人也能含笑九泉了。”
琵琶弦声停住,不知在想什么,她只有疑似的两个眼睛,根本看不出情绪。
倒是貉奇怪的道:“诶?罔两山的庄园还能升阶么?”
汤昭心想:合着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是新晋渊使,上岗都不培训一下?你不是能引动人的心理阴影么?你一个小白用这种玩弄人心的剑术玩得转么?
他解释道:“是的,一向有这个规矩……”
他将升阶需要挑战的规矩说了,眼见那貉露出兴致勃勃之色,汤昭心中一动,继续将和落日庄园文战已经订下规则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则,他要看看和落日庄园这种传说中特殊的庄园动手这些渊使的反应,二则……若是能利用一下它们就更好了。
他还记得图非叫他们巴结一下渊使呢。
说不定剩下一笔买香的钱。
貉听了之后,登时兴奋起来,道:“咦,还有这么热闹的事?我还以为罔两山是一潭死水,没想到还有这等热闹看!若不是偶尔下来一趟,我竟不知道此事!”
汤昭紧跟了一句:“若是渊使有意,能驾临本次斗剑会,也是奴仆等三生有幸。”
此言一出,貉大喜,道:“是了,我可以去现场看热闹啊!”
然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高兴的。那琵琶目光静静盯着场中,幸苍却是心中一沉,暗骂道:幸七这东西不知天高地厚,不会是信了图非得胡扯吧?渊使哪里那么容易庇护你,分明是丧门星,躲还躲不及呢,你还往家里招?
但他在长发庄园门口威势凌人,遇到这两个非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发庄园被这不懂事的幸七带沟里去。
琵琶突然道:“落日庄园?你们为什么选择落日庄园?”
果然有这一问,汤昭坦诚道:“听说落日庄园近日败落,恐不配为二阶庄园,想要取而代之。一为老主人遗愿,二为罔两山踢出尸位素餐之辈,正一正风气。莫非我们错了,不能选落日庄园么?”
貉抢着道:“也不是不能。二阶庄园里它是个要紧地方。可是地方要紧,人就一般,只要有落日庄园这个地方就可以。你们挑了落日庄园,回头改叫新落日庄园也可以。”
看它的样子,落日庄园不算什么,谁不叫它看成这场热闹它跟谁急。
它接着追问道:“你们这个玩意儿定在什么时候?”
汤昭道:“还未定下……落日庄主和我们主人为了形式、地点、日期再三商议……”当下将这几次来来回回的拉扯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貉听了很不耐烦,道:“你们这些拖拖拉拉的,莫不是下不定决心?眼见祭祀就在眼前,若不定下,岂不拖到三年后去?这谁等得起?依我说,快些定下的好。热闹越大越好,之前八个人的方案就很好。还有剑侠,庄园主登场,一连三场大戏,这些节目都很好。”
汤昭道:“若能请得渊使大人们出面就好了。凭他什么二阶庄园主,瞧不起我们三阶的庄园,对渊使的话却不敢不听,还不是叫他什么时候比他就什么时候比?”
貉道:“那也不难。你们庄园供奉的是谁?”
汤昭心中一喜,暗道:来了。忙道:“奴仆等不过三阶庄园,哪有供奉渊使的资格?”
貉恍然道:“对,你们这些杂牌都不供奉的。虽然有的三阶庄园开始供奉,但你们在三阶庄园也算小的。这样吧,我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来的,但既然来了,相比也是你们的运气。那就供奉我好了。”
它一伸爪子拿起了灵堂上一支白烛,轻轻一点,一道火光燃起。
在罔两山中,火焰的颜色也非常黯淡,火光可以黄,可以红,但是一点儿也不亮。只是模模糊糊在墙上照出一个似熊似狐的影子来。
接着,貉吹灭了烛火。墙上那道影子并没有消失,永久的保留了下来。
这一招和山里的野兽用体液圈地盘一眼,烙上了就是它的地方了。
幸苍看到长发庄园墙壁上多了一个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烙印,眼角微微抽搐,却也无可奈何,只暗暗又给引狼入室的幸七记上一笔。
汤昭倒是惊讶:留影是不是代表亲信?没想到这么容易?
我们可一分没花。
貉道:“你们在这里就供奉这个吧。再好的也用不上。等你们占了落日庄园,可在那边再供奉个映象。那时再呼唤我,我便能回应了。”
琵琶本来心中不耐,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它也不全是傻的。它新晋渊使,一个心腹庄园也没有,如今在这里不动声色就可以收下一个将来的二阶庄园。还是落日庄园那种地方。落日庄园仗着资历老,当年有功劳,哪个渊使也不供奉,乌杀羽恨不得说自己便是渊使。谁不讨厌他?如今有机会换人,还能把落日庄园收归己有,心影便动心了。
但是,也得成功才好。要是长发庄园不堪一击,被落日庄园三下五除二打败了,心影的布局就白费了。
当然,闲棋而已,除了在这里丢人倒也没损失。
从目前的情况看……琵琶,也就是曼影并不看好这里。
这个庄园没多少人,眼前几个人里面才区区四个剑客。两个年轻些的剑客就是罔两山里最寻常不过的杂牌剑客,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前途。两个年长的最老的那个古古怪怪,年纪可是不小,甚至不像罔两山剑客,必有猫腻。那个稍微年轻的,也就是心影喜欢的那个,很会说话,但心思诡谲,让人看不透。
总之是一群或阴或蠢的庸人,还有内斗的苗头,再加上那个找借口不守灵在玉阆城厮混的“新主人”,堪称庙小妖风大,曼影觉得他们多半连现在乱成一团的落日庄园也比不过。
一出闹剧。它心想。
但是貉的兴致很高,留影之后更不见外,居然跟幸七聊起细节来,先说选日期,又说地点可以帮忙:“就选在落日庄园也可以。什么主场之利?我们都在这里,他敢如何?如果不愿在落日庄园,随便要地方都可以。就是在祭台旁边圈一块地也可。”
当然,也只是说说,争一个二阶庄园的名分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到祭台。倒是后面貉又说起邀请嘉宾的事,说不光他一个渊使来,还可以再叫一波渊使,他们渊使是好朋友,保证除了祭祀再没来得这么齐的了。
幸苍听得心惊肉跳,生恐把事捅破了天。顾不得嫌疑,连连给幸七使眼色,叫他推脱。哪知那该死的幸七一点儿也不懂,反而只顾奉承,恨不得真把蛇虫鼠蚁那帮子渊使一发叫过来长脸。
那貉被他奉承的十分高兴,虽然没事,却也迟迟不走。汤昭更是趁机邀请貉去逛长发庄园逛逛。那貉依旧兴致勃勃,跟着汤昭去逛那小院子。
亏了汤昭早拿到了平面图,背的滚瓜烂熟,虽然第一次来,但做导游也不怕露出破绽,于是便引着渊使去后面。一转头,看见琵琶还在供桌上,心中暗动:莫非它不能走么?
那貉才想起来道:“曼影不能自己走,你们来个人抬着曼影。你……”他看了一眼汤昭,“你不行,让你们最年轻的那个来吧。”xǐυmь.℃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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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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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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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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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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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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