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钻进桌子底下,她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是她见过几次的,待在大师身边的人。
既然这个人和小靳的扮演者和和气气躲在这里,那说明这位也是一个推演者,祀对赵一酒点了点头,堪堪挤了进去。
案桌面积不大,两个人已经得凑近一些了,现在加了第三个人,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我是幸。”虞幸终于有机会和祀自我介绍。
“冷酒。”赵一酒也跟了一句。
祀道:“谢谢。我是祀。”
虞幸往赵一酒那边退了退,给祀留出一个空位,由于光线昏暗,加上三个人……在虞幸的认知中都是男人,他就没那么在意距离,反正就是你肩膀抵着我脑袋我腿杠着你屁股的,在小小的案桌底下静止下来。
外面的黑棺还在吱吱呀呀的响,小型血阵散发出恶心的味道,或许是收到了方少爷尸体的影响,就连端坐在椅子上的刘雪尸体都开始颤抖,一幅开始尸变的样子。
赵一酒靠着一个桌角,桌腿硌在他背上,让背后的肌肉有些疼痛。他阴郁的目光透过掀起的桌布往棺材那看,耳边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呓语。
“彭!”
这时,方少爷终于掀了自己的棺材板,棺盖落地,发出轰的一声响,不知道具体材质的棺材显得十分沉重,若是砸在人身上,恐怕全身骨头都得断好多根。
接着,蹲在桌子下面的三人就看到方少爷双臂攀着棺壁,惨白的皮肤下筋脉凸出,深黑得仿佛中了毒似的。
他坐起了身。
方少爷穿着一身大红囍服,头上还带着新郎的帽子,可以见得,在下葬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喜庆衣服。
想想夫人和大师把一身鲜红的方少爷封入棺中,祀就感到一阵恶寒。
“嗬……”方少爷口中发出某种不似人的声响,他侧身僵硬地爬了出来,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一步一顿地走向案桌。
虞幸等人屏住呼吸,望着红色身影来到近前,他似乎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稍微一动,垂下来一截红绸。
另一边,坐着的刘雪也突然伸直了腿,像是在活动关节似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移位的声音,她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红盖头在这个过程中不慎掉落。
一张白如纸的脸映入众人眼帘,惊悚的是,她的脸——转了一百八十度,下巴紧贴着脊椎,嘴唇血红,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光彩的瞳孔中倒映着两侧烛光。
虞幸瞬间想到了她平时制作的那些之人,现在的刘雪肤色可不比纸人红润多少,像是被糊了一层厚厚的白浆。
赵一酒已经将【止杀】取出,握在手中,手臂横在虞幸身前,做出了一种防御姿态。
因为,在这屋内的两具尸体身上,散发着整场推演开始以来最浓烈的怨气!
如果真要有个对比的话……虞幸觉得,无论是刘雪还是方少爷,都不比厉鬼形态的爱丽丝弱。
如果被发现,并且被这两个东西攻击的话,会是一场非常麻烦、必有伤亡的战斗。
“嗬……”刘雪口中发出了和方少爷同样的声音,仿佛气管被割断的人正试图发出徒劳的呼救。
看到了她的新郎,刘雪嘴角牵起,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又缓缓将脖子转了回去,身体直立而起,在烛光中虚幻起来,也不见她迈步,烛影一晃,她就离开了原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方少爷成功拿到了案桌上的东西,虞幸记得,他粗略扫视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拜堂时新郎新娘拿在手里的红色长带,长带中间绑着一朵大花团,新郎新娘需要拿着它完成三拜。
他拿着花团走到棺材旁边,刘雪也在不经意间与他站得很近,方少爷递出长带的一边,刘雪抬起无法弯曲的手接过长带,握在手里。
霎时间,一直萦绕在方府中的唢呐声震天响,营造出一种更加荒唐的氛围。
在这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中,赵一酒耳边的呓语骤歇,换做一个不知属于谁的声音:“吉时已到——新人入场——”
他瞳孔一缩,感觉声音十分刺耳,像针一样扎在脑子里。
赵一酒悄悄打量虞幸和祀,发现他们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方少爷和刘雪走到门边,只见刚才还熄灭的火盆,不知何时已经熊熊燃烧,里面时不时向上飘出火星子,偶尔,还会有冥币被烧碎的一角伴随着阴风飘起来。
刘雪要跨火盆了。
她抓着大花团的一端,另一只手扯起裙摆,露出纸糊一般的腿,和一双红绣鞋。
火焰舔舐着她的脚腕,刘雪脚好像抬不高,只能低低地跨过,被火烧到的时候,那洋溢着假笑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种压抑的痛苦。
虞幸想,纸人的话,倒是最怕火。
想必,刘雪和方少爷的灵魂并没有完全被大师掌控,大师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压制了他们的神智,更多的是控制他们的身体。
拜堂的过程已经开始,虞幸转头望向关着的窗户,他相信现在外面已经非常混乱了,还有三个推演者在外面,没了刘雪影响红绸阵,他们应该和大师直接对上了。
唢呐太响,他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祀面色一变,十分冒险的朝桌布外伸出手去,在两具尸体没看到的时候迅速收回,收回时,指尖夹着一张扑克牌。
一张方片九。
“方片可以通过这张牌移位。”现在已经不是寂静的时候了,祀估摸着尸体们应该听不到,小声对看过来的虞幸和赵一酒解释,“他想进来。”
赵一低头看了一眼三人现在的位置,冷冷道:“对面还有一张桌子,让他去对面躲。”
祀一笑:“正有此意,不然我可就要挤死了。”
她看准了刘雪跨火盆、方少爷围观的时机,手指一弹,将扑克牌飞到了对面的案桌底下,由于速度很快,扑克牌差点把桌布切开一个小口,好在桌布厚实,只是被冲击得往后一扬,扑克失去了动力,落在地上,随后被扬起又落下的桌布掩住。
那桌子很快动了一下,祀道:“他到桌子底下了。”
她小声嘀咕:“多来一个是一个,至于洛良那组……现在看来,我们暂时没机会拉他们进来。”
“大不了出去之后,趁推演没结素,我们把重点给他们口述一遍,多多少少能拿点分。”虞幸见祀和赵一酒一样都挺热心,便出言宽慰,突然,他胳膊被赵一酒拍了一下。
“看!”赵一酒语气不太对劲。
虞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之间那两张“高堂”所坐的木椅中间,桌上多出了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壶酒,右边是一壶茶,对应的杯子放在壶旁边,二者都镶嵌着玉石,看起来华贵非常。
虞幸之所以能认出茶与酒的区别,还是看茶壶样式,他怎么说也在这个年代生活过,有些事虽然平时想不起来,但是看到具体玩意儿,就会有种十足的熟悉感。
虞幸道:“左边是交杯酒。”
说起交杯酒,他们第二次抽中的道具,正是“有毒的交杯酒”!
赵一酒眉头一皱:“目前为止,拜堂都在顺利进行,要想让大师失败,恐怕得调换交杯酒。”
“没错,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师准备好的,如果其中一样产生纰漏,结果就不完美了交杯酒正是机会。”虞幸十分认同。
祀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也能猜到是道具一类,她自己第一个长桌时间抽到的道具,就帮她在第二阶段的伶人手里活了下来。
道具肯定是好东西,祀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脑中那声音又道:“新娘跨过火盆——开始拜堂——”
屋子中,刘雪和方少爷已经站到棺材和木椅中间。
“一拜天地——”
两具尸体僵硬着转身,面朝黑棺,缓缓鞠躬。
由于身体行动不便,他们动作非常缓慢,就像刻意在抵抗什么一般。
“怎么办?你们有道具,这是最好的机会,等他们拜完堂,就要开始喝交杯酒了!”祀催促道。
虞幸眸光一闪,祀说得对,案桌离木椅更近,两具尸体面朝棺材时,他们出来才可以不被看见。
如果是最后的夫妻对拜,方少爷和刘雪之间一定有一个会看到他们的动静。
“我们现在去换酒。”虞幸道。
两具尸体此时已经逐渐直起身。
祀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这个距离,就算是速度最快的冷酒走一个来回也来不及,就见幸一拉冷酒,两人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的就爬出了案桌。
“这也太果断了……”祀有点敬佩,她现在是小梦的思考风格,只觉得两人胆子很大。
因为放弃换酒,说不定后面还有其他打乱大师布置的机会,可现在出去换酒,几乎是一定会被发现。
被这两具怨气横生的尸体发现,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赵一酒被虞幸拉着,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危急的时刻,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意识到,只要虞幸做了,那一定是有把握。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虞幸的信任已经近乎盲目,这大概就是被虞幸坑多次还不死之后,积攒起来的莫名其妙的经验之谈吧。
他们飞奔到木椅前,虞幸端起交杯酒,对赵一酒使了个眼色。
赵一酒立刻从鬼袋子里取出了【有毒的交杯酒】,这是一只和虞幸手里的真交杯酒一模一样的酒壶,他将酒壶放到一样的位置,余光看见虞幸把真交杯酒藏到了木椅后面。
可此时,方少爷和刘雪的尸体已经开始转身。
祀看得心脏都漏了一拍,现在幸和冷酒根本来不及回来了,怎么办!Χiυmъ.cοΜ
可恶,搁平时她根本就不会为赵家的家伙担心,可这小梦怎么就出乎意料的“护短”呢?
小梦对小玲的牺牲耿耿于怀,就像她现在看不得临时队友的牺牲一样,祀一咬牙,手里出现一幅卷起来的画。
这是她副作用最大的一个祭品,使用之后她可能就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现在,它说不定能救这赵家两个家伙一次……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祀去解开画卷上系着的丝带的手僵在原地,连带着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她看见了什么?
幸藏起真交杯酒后,一把拉过冷酒,将他转了个圈按在了右侧木椅上,然后自己老神在在的坐在了坐侧。
两个男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仅没跑,还坐了下去!
他们怎么坐在木椅上了啊啊啊?
祀惊呆了,一时间没敢再动,她怕打乱这两个精神病的计划。
方少爷和刘雪一转过身,便和木椅上的虞幸赵一酒八目相对。
虞幸看起来丝毫不慌,赵一酒更是一如既往的冷郁,倒是刘雪,她似乎迟疑了一下,头往一边歪了歪,好像有点疑惑。
但是,那个不存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二拜高堂——”
刘雪下意识跟着方少爷朝虞幸和赵一酒鞠躬,鞠躬之后,她仿佛明白了……哦!这两个是高堂,是她丈夫的父母!
神智被压制的刘雪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又没有证据,于是老老实实拜了下去。
虞幸察觉到旁边赵一酒身体的紧绷,知道他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趁两具尸体弯着腰,他笑着对赵一酒比了一个抱歉求原谅的手势。
赵一酒:“……”
赵一酒好像已经不想理会他了。
两具尸体拜完了高堂,一直没发现木椅上坐的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两个年轻男人,接着又开始了夫妻对拜。
跟随着推演者门屏住呼吸的观众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幸也真是神奇,居然想到顶替高堂]
[他怎么敢的啊,万一不行,他俩不当场就给尸体撕了]
[不至于不至于,他们逃跑还是有机会的]
[有提示的吧,你们想,夫人对祀说让她假扮纸人装饰站在窗边,不就是在提示,拜堂环节中,推演者可以假扮一些东西吗?只要站对了位置,窗边就是纸人,椅子上就是父母]
[佩服楼上带脑子看直播]
[佩服加一,更佩服幸,我要是在场,早被这种诡异氛围吓得在桌底不出来了,哪还敢换酒]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幸离右边木椅更近,尸体都要转过来了,这么争分夺秒的时候,幸还非让冷酒和他换个位置……他是不是想万一真酒被发现,冷酒可以替他背锅?]
[你看到现在还看不出幸不坑队友嘛?我已经看出来幸的打算了,容我提前笑一会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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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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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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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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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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