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赵府内每座屋子的屋檐下都会挂一只晴天娃娃,如果看见有屋子没挂晴天娃娃,请不要靠近。】
【3.晴天娃娃的表情全部都是笑脸,如果看见其他表情的晴天娃娃,请立刻逃离至有正常晴天娃娃的屋子里。】
【4.夜间不要接近水源。】
【5.如果听见有异常的声音在说话,请无视话中内容,并在第二日白天立刻告知赵管家。】
【6.不要在房间外停留过久,有些东西会发现你。】
【赵府规则由系统直接搬运自赵府家规,是赵府的人经验积累总结出的结论,但同时具有陷阱性,请推演者自行判断。】
一共六条规则,在虞幸踏入赵府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系统面板上,说明这些规则已经开始生效。
与此同时,还有一条特殊提示。
【在赵府中,风头镇夜间规则的室内部分依然生效。】
虞幸眨了眨眼,也就是说,赵府并不能屏蔽任何一条来自风头镇的规则,而且本身还被加诸了更多的限制和危险。
这显然是被针对了。
说不上来是被什么东西针对,大约和规则形成的原因有关,总之,既然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就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赵府肯定是做过什么坏事,或者府中藏匿了什么特殊物品。
他想把赵府整个翻一遍的心思蠢蠢欲动。
至于系统说的,这些规则来源于赵府家规,可能存在陷阱,不用想也知道,指的应该是规则五的最后一句话。
哪有诡异世界给出的规则里会提到某个特定的人啊。
这些规则既然是在为赵府众人施加更多的枷锁,那么,规则五中要将异常告知赵府赵管家这一点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这句话应该是人为加上去的。
虞幸是外来者,所以看得清楚,但赵府的原住民可就不一样了,家规中写着这句话,他们怕是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另外他也有些好奇,按照规则一的说法,那岂不是赵怀升、赵盏和赵冬雪三个人都要被限制在赵府里,不能在夜里出去探索了?
他知道他们肯定会用自己的手段离开赵府,但既然规则摆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要出赵府的话,一定有着比其他人更大的危险。
在戏台世界里,只有海妖扮演的轿女受到了这样的限制。
虞幸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现在就他一個人杵在院子里,仅以肉眼一望,赵府和宋府一样,在院中点亮了许多地灯,使得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处是亮着的。
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规则能解释这些地灯为什么要点。
虞幸轻松避开地灯,穿过第一间没什么信息量的院子,展开感知,往各个屋中探去。
很是意外的,他几乎是瞬间就和另一个人的气息撞在了一起,那道气息碰见他也是愣了一愣,然后散发出了一个友好的信号。
那气息中正平和,也是带着探寻的目的在往外覆盖,在赵府四个推演者中,只有洛晏会如此——有着之前在业江下的那一段同行和接触,虞幸对洛晏的气息也不陌生了。
虞幸立刻循着那道气息赶了过去。
两人在小花园碰了头。
“你怎么来了?”假山之后,洛晏瞧着他明显有些惊讶。
虞幸借着月光打量着他。
洛晏没有再做出一副富贵人家的打扮,而是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衫,和这些府邸中下人的衣服差不多。
在他没有来的时候,洛晏应该是正在目标明确地做什么事。
“我从宋府过来的,想着见见你,和你交换一下信息,怎么,我好像打扰到了你?”他往假山上一靠,身形懒散,笑意从容,好像他们不是在危险的宋府做推演,而是在度假山庄闲聊。
洛晏瞧着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他简直难以把眼前的带着笑意的青年和当初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山间妖怪”联系在一起。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养了一只刺猬,已经被刺扎过了,结果刺猬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忽然就一点都不扎手了。
虽然这只是错觉,猫的爪子依旧锋利,甚至要比刺猬凶狠得多。
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你变化好大。”
“嗯?”虞幸挑眉。
洛晏没有不愿意提及往事的想法,正相反,他实在是对当年的事情太好奇了,言简意赅地提醒道:“和十几年前相比。”
“十几年前?”虞幸略一思索,旋即恍然,“伱想起来了啊。”
这小孩记性还真不错呢。
“嗯,那件事情困扰了我许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洛晏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太成熟的少年,虽说每日的修行都很认真,天赋也摆在这,但没有开窍。
大多数的驱鬼任务对他来说只是功课,他见多了鬼物的怨念苦楚,也见多了活人的无辜悲怆,但终究是个旁观者。
他向来都是告诉自己用不着管太多,只需要办好师父交代的事情就行。
因为他自认为还没有到可以理清对错、辨明黑白的年纪,万一因为个人感情影响了判断,做了措施,不仅自己会担上因果,还一定会让师父失望。
但是虞幸的出现是意外中的意外。
经历了把疑似鬼怪的东西带进道观房间里这么一遭,洛晏才忽然开了窍,愿意在任务之外去多接触一些鬼怪个体,并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胜负欲。
他想,其实他只要愿意去了解任务目标,是可以真正在事件中分辨出个是非对错的,也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或许会判断失误,但还有师傅兜底。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洛晏的能力在那之后一路飙升,十八岁没到就进了推演系统,时至今日,有了如今的成绩和地位。
所以在洛晏的心中,他尽管知晓那天的事对那个“鬼怪”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对他的影响却尤为深远。
他很感激。
……甚至有些憧憬那个一面之缘的“鬼怪”。
因为对方实在是太特别了。
当然了,洛晏也想过对方其实是个人,留下那封信不过是开了个有些恶劣的玩笑,想要让他胡思乱想,顺带嘲讽一波他的多管闲事。
但那又如何呢?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洛晏也肯定会对这人产生好奇,想要去了解的。
昨天在戏台世界的水下,因为情况危险紧迫,洛晏在忽然意识到虞幸就是那人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昏睡一场后又过了一个白天,反倒回过味来了,后知后觉的有点激动。
记忆能够润色,让一个有着特别意义的存在在脑海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这么些年反复琢磨当年的事儿,导致洛晏对此越来越重视和执着,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追星追到了结果。
他望着虞幸的时候脑海里微微混乱,眼神却越发真诚,连虞幸都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愣了愣。
虞幸在心里嘀咕,自己那时候确实是冷着一张脸没怎么理会这小孩儿,而不是热情地接受了帮助后还教了这小孩什么东西吧?
怎么这样看着他呢?
“虽然认出来了,但是说到底,我们也没多大的交情,你这眼神,让我有些起鸡皮疙瘩了。”他干脆对洛晏说,“收敛一下。”
“啊,抱歉。”洛晏一听,发觉这样盯着人很不礼貌,下意识地道了个歉,然后认真地解释,“不是没多大交情,那天对我真的很重要!”
直播间里,听着他们俩打哑谜的弹幕一个个发着问号。
【什么意思?十几年前他俩就认识了?】
【洛晏好歹是洛家现任最强吧,怎么感觉有猫腻呢,他平时在自己家人面前都没这么笑过,啧啧,不会学着赵谋,最后要叛逃家族跟着虞幸混了吧。】
【洛珏:楼上什么人啊,你等着,我再查你了,我洛晏哥一向这么亲和,你是我洛家人吗你就知道他平时在洛家什么样了?】
因为这场推演同时有着赵家人和赵谋赵一酒,所以想着浑水摸鱼的人可谓是太多太多了,一边打算看热闹,一边又想搅浑水,给自己的势力带来利益。
同样,借着赵家矛盾想要坑洛家一把的人也不少。
但洛家人一向不走寻常路,能叫得上名号的那些个个奇葩又跳脱,离间这种方式似乎是完全不起作用。
有些弹幕悄悄沉寂下去,更多人还是关注回了现状。
【说起来,我是虞幸直播间的,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两个多小时了洛晏还在兆府赵府里?】
【我是洛晏直播间的,谁能告诉我虞幸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是飞过来的吗?】
两边这么一合计,顿时觉得不太对。
怎么好像各自直播间的人都觉得对方的速度和正常情况不太相符呢?
好在还有各个直播间乱窜的那些人,跳出来给出了回答。
【赵府这个地方太特殊了,八点以后不是更新了十八条规则吗,风头镇十二条加赵府六条,然后还出了别的事,他们家有个在厨房干活的家丁,是给大厨打下手的,规则出来之后不知怎么忽然疯掉了。】
【那个家丁疯疯癫癫的,到处说有小偷,差点把赵老爷的房门都给踹开了,给赵夫人吓够呛,赵老爷就叫了人,先把家丁绑了起来,然后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么一茬啊,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本来动静还不大的,但是赵老爷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变得很生气,召集了家里所有人,一一辨认面孔,说有东西混进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当时这边的四个推演者都被迫集合,我是在赵冬雪直播间看到的,那赵老爷眼神贼可怕,连三个“儿女”都狠狠地盯了一番,还问了问题,得亏他们反应快,不然还真得露馅。】
【这件事情闹了一个多小时,不久之前才放人回房呢,我是觉得古古怪怪的,没怎么看懂。】
【我还以为规则出来后,所有推演者都会遇到这种突发事件,是第一天晚上的固定剧情,原来虞幸那边没有吗?】
【没有啊,虞幸他们在宋府什么大剧情都没遇到,很快就出来分道扬镳了,难怪,我还说呢,洛晏效率怎么会这么低,到现在还在赵府里。】
弹幕搞了个一懂半懂,虞幸也在莫名接受了洛晏赤诚又正经的道谢后,强行打住了对方打算对他身份刨根问底的追问,把话题扭转到正事上来。
洛晏要是对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怪这个问题如此执着的话,可以白天再来找他呀。
此时他们就站在造福小花园的假山后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池塘,可以说是依稀违背了不能靠近水源和不要在房间外停留太久两条规则。
虽然洛晏看上去不着急,并不觉得这是困扰,但虞幸比较想知道原因,拿到相关的信息。
在被虞幸无情打断后,洛晏望着虞幸微微泛起不耐,却并没有发脾气迹象的神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表情对味了啊!
当然,他最是知道轻重缓急,尽管还有些兴奋,但也招呼着虞幸往廊道那边走了几步,廊道靠近赵府的院墙,和屋子离得较远,可以保证他们的对话不会被一些还没有睡着的赵府人听见。
“是这样的,我白天就已经查到,赵府身为风头镇最有钱的商贾人家,和官府联系密切,并且行商的手伸的很长,几乎各处都有门路。”
说起正事,洛晏的脸微微严肃下来,恢复了他平时温和又有威严的模样。
“但赵府的门路不完全是靠商业合作和背靠官府得来的,相反,我发现赵老爷和风头镇里其他几家有权有势的家族都有密切的私下往来,我偷到了几封信件,上面是赵老爷威胁对方让利的记录,对方不愿,赵老爷便说——”
“别忘了你儿子是靠谁才活着的。”
哦?
虞幸确实对此来了兴趣,他问:“和赵老爷对话的是哪一家?”
洛晏道:“孙家,经营的产业比较杂,在风头镇足足拥有一整条街的铺子,话语权很高了。”
孙家……
虞幸想,目前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线索是关联到孙家的,但洛晏所说为真的话,这个孙家家主的儿子,是因为赵老爷才活得下来的?
是因为疑难杂症,还是……
“除了孙家,宋府、钱府、李府,都和赵老爷有类似的信件往来,信件上的内容比较少,我猜是因为他们直接见面的频率也比较勤快。”洛晏道。
“这些家族显然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我怀疑他们的秘密和风头镇夜间异变有关,所以在往这方面查。”
虞幸听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隐藏任务。
他的隐藏任务夺魂,提到了镇中阴暗一角的阴谋,而一个大阴谋的实施,往往和这些有财有势的人脱不开干系。
否则独木难支,没有经济来源,再大的阴谋也施展不下去。
而且风头镇再乱,暗处的大阴谋应该也只有一个,他怀疑这几家富商共同的秘密和他的隐藏任务是同一个走向。
洛晏的切入点与他截然不同,但没准儿殊途同归,只是洛晏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直接开启隐藏任务。
“这只是我个人的调查方向,既然你来了,我想跟你讲讲赵府本身的异常。”洛晏还在输出,他好像完全不打算对虞幸隐瞒自己的收获,恨不得将所有发现一股脑地全都送给虞幸。
他道:“赵府,和业江关系不小,而且是被夜江憎恨的那一类。”
接下来,他将话题转回了赵府的规则上。
赵府到处挂着晴天娃娃,据说是一位高人替这大宅子看了风水后,一点一点布置好的,为了这晴天娃娃阵,赵老爷甚至花重金改了早已建好的宅子的布局,才形成了现在翻修过后的赵府。
晴天娃娃的意义不言而喻,是希望雨过天晴,祈求一个好天气。
洛晏说,在赵府的晴天娃娃大阵里,娃娃本身对于“晴朗”的概念被极端化了,代表着“禁雨、禁水”。
赵家人好像特别害怕一种浑身滴着水的鬼物,那些下人们一到黑夜就会面露恐惧,喃喃几句“那水尸今日来不来”。
白天的时候,洛晏也有询问过赵家的家丁关于赵府是否出过事的传闻,当时的家丁可谓是一问三不知,好像真的不知道赵府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死亡事件。
可一到夜里,家丁的记忆好像就被打开了一样,他又逮到机会问询了同样的几个家丁,这次得到的信息就多出许多。
家丁当时被迫从房里出来,挺害怕的,回答他问题的时候都哆哆嗦嗦,说是赵府真邪门,隔不了一段时间就会淹死人,又被赵老爷压下去,更奇怪的是,他们这些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死人的事情,就像中了邪一样。
关于“水尸”的事,洛晏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的。
“淹死?水尸?你认为这种‘水尸’和业江有直接关联,并且针对赵府进行报复?”虞幸适时地插入提问。
他刚刚在小玉兰那里听过这种鬼物,并且判断过,想不被这种能直接进屋的鬼物盯上,必须在院子外面点上灯笼。
可是赵府明明也点了灯笼,这种防护措施却失效了。
这其中应当有别的因素,暂时不必去想——虞幸已经从洛晏的三言两语中明白了晴天娃娃的由来。
因为不想要“水”,所以要借助晴天娃娃将和水有关的概念驱逐出府。
普通的娃娃当然没有这么强的力量,但是特别的阵法则可以做到,虞幸不免又想起了戏台世界里义庄后院的骨铃大阵。
“高人”,莫非是万般大师?因为食肆的小二提到过,很多富贵商人都会在封老爷大寿的时候向万般大师询问一些问题。
若是赵老爷为了保命,向万般大师讨来了这个阵,因果逻辑都是通的。
“是这样没错。”洛晏说着,目光落在了最近的那间屋子的屋檐上。
一个小小的苍白的晴天娃娃就挂在上面,随着风吹,还会晃晃悠悠的一圈一圈地转,被画上了表情的那一面就像晴天娃娃的脸,细看的时候,会有一种是晴天娃娃自己在扭头的感觉。
邪性得很。
此时,那个晴天娃娃就刚好面对着廊下密谋的两人。
弯弯的笑脸,让人不寒而栗。
“八点之前,在赵府的推演者接到过一个任务,要去厨房找吃的。”他与那娃娃对视,眼中浮现出冷凝,“当时,我就感觉这些娃娃的视线有如实质,好像它们真的在‘看’。”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晴天娃娃的视线不是针对我们,或者说,不仅仅是针对我们。”
在做找吃的的任务的时候,洛晏从头到尾小心地避开了所有晴天娃娃的视线,避不开的也用了点小手段。
他在阵法上颇有造诣,任务做完,也基本摸清了晴天娃娃的作用。
“这阵法确实强大,不仅能使晴天娃娃的祈愿概念变成强制,镇压住‘水尸’,让水尸不能随心所欲杀人,还能利用晴天娃娃来观测鬼物,不过也仅限于水尸。”洛晏眨眨眼,黑暗之中,面对着他们的那只晴天娃娃,好像也眨了眨眼。
“如果有水尸出现在附近,或者是已经锁定了某栋房屋,即将出现,晴天娃娃的表情就会变成哭脸。”
“若是有人发现某个地方的晴天娃娃不见了,说明这里来了非常厉害的水尸,娃娃镇压不住,这时候就得赶紧逃跑,到其他娃娃那里,多来几次,厉害的水尸也不一定还乐意再追人。”
正是有这个大阵的存在,才让赵府勉强维持住了两三天死一个人的频率,并且死的都是下人。
虞幸听完,发现赵府的规则要比风头镇的规则简单许多,基本上没有错误,起码和晴天娃娃有关的两条是真的能让人保命的。
洛晏说的这么详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是不可能得出这些结论的。
看来,洛晏在赵府这两个小时也过得很充实嘛。
虞幸夸了一句,洛晏突然笑道:“不是我被追,大概因为我不是赵家人,仇恨值没有他们高,那水尸来的时候,直冲着赵盏就去了。”
然后他就围观了一路。
他感觉自己或者赵家这三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倒霉蛋,或者说,这霉运是他们四个共同努力得来的——
为了做任务,他们挨个去厨房偷了吃的,把自己给喂饱了,他就不信那个白天在厨房帮工的家丁突然疯掉,嘴里嚷嚷着小偷,会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也正是他们导致了这个家丁的疯癫,才使得赵老爷和赵夫人的房间差点被破开,拥有了后续赵老爷想抓出混进府中的外人这么一出。
明明家规提到了不能长时间待在房间外面,但赵老爷就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宁愿违反家规承受风险,也要将混在家中的老鼠抓出来。
结果就是他们的聚集导致了大量的水尸出现,在赵老爷宣布解散后,整个赵府里都开始鬼影攒动,持续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不久前才消停下去。
如果没有这一出,洛晏就不会看到赵盏被水尸追着跑,也无法收集到关于晴天娃娃和水尸的确切情报了。
想到这个,洛晏有一点想笑。
——那时候还有其他的赵家人被追,好几个都从房里出来,像一窝忙碌的蚂蚁似的,到处乱跑。有了赵老爷抓“老鼠”的前车之鉴,赵盏更不能让赵家人发现他不是本人,硬是没有在明面上抵抗,在水尸的威胁下像个普通人一样。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和赵家现在的年轻一辈没什么交情,对赵家培养人才的方式不赞同,所以也得培养出来的成果敬而远之,那么……
现在,在知晓虞幸身份后,他心中的天平立刻倾斜,彻底偏向了和虞幸是队友的赵谋这边。
再回想起赵盏的倒霉,他由衷地生起一股幸灾乐祸。
这在端正温和的洛晏身上简直是少见。
笑过以后,洛晏把这事儿也跟虞幸说了,从偷吃东西的任务,到家丁发癫,再到赵老爷集合众人,直到最后的水尸袭击。
虞幸仔仔细细地听完,愈发觉得赵老爷知道的事情不少,厨房一被偷,就晓得有外人混进来了,不仅召集所有人排查陌生面孔,就连熟悉的脸都要被盘问。
盘问方向不是有谁偷吃,不是谁吃里扒外偷偷摸摸要做坏事,那些问题问的,明显就是在确认这些人是不是本人!
说明在赵老爷的认知中,有一类外人,可以变成他府中人的模样,连他最为熟悉的儿女都能冒充。
赵老爷心中的“老鼠”,是鬼物,还是风头镇上奇人异士?
虞幸又想到了从他手底下溜走的少年。
阴秽之物常被称作老鼠,取见不得光的意思,赵老爷将混进府中的外人叫做老鼠,显然对此十分忌惮。
而巧合的是,那个少年的能力就与老鼠有关,虞幸自然知晓,赵老爷要抓的老鼠,其实就是这四个偷吃东西的推演者,但不妨碍他联想到那个少年。
不知那个少年,会不会易容?
或者更阴邪一点——会不会穿别人的皮?就算这个少年不会,起码也该是听说过的,不然不会在他自称穿了镖头皮囊的狐妖时,一点疑问都没有就直接相信了。
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没那么好接受,除非是真见过。
虞幸脑海中的信息越来越多,有几条逐渐联系到了一起。
他抬起头,望着把什么都交代了的洛晏:“我来之前你正准备干什么?还有,其他三个人去哪儿了?”
“哦,我想把晴天娃娃大阵的摆放细节全记录下来,明天花时间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找出相关的阵法流派。”洛晏道,“不过这事情也不着急,你来了,自然是先和你交换情报。”
说是交换情报,到现在为止都是他一个人在交代,虞幸还什么都没有说,他似乎也不打算问。
“至于那三位,赵冬雪打算在今晚试验睡眠规则,现在应该在房里睡觉;赵盏和赵怀升发现他们在赵府只要是出了屋子,就必然会引起鬼物的注意和攻击,尤其是水尸,所以干脆离开了,因为水尸只会在室内范围行动,离开赵府反而能摆脱。”
说完,洛晏眨了眨眼:“你有什么想法吗?需要我帮忙么?”
他这不值钱的白送模样实在是太明显,虞幸按了按太阳穴,心道这十几年过去,洛晏到底经历了个什么心路历程?
当年明明是对方“救”他,就算洛晏脑子清醒,不觉得那是一场恩惠,也不至于反过来,好像是他救了洛晏一样吧。
至于对他好感度这么高吗。
“首先,跟你分享一下我得到的情报吧,然后再说别的。”虞幸叹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更擅长应付一些皮痒的小孩,揍起来坑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种乖的,反而让他不忍心占太多便宜。
思索了一下,除了小玉兰和李槐花的事情,以及他遇见的那个少年的事,虞幸都告诉了洛晏。
他想,毕竟洛晏到现在都还没有出过赵府,难免对室外规则没有概念。
而他了解到的这些,包括鬼物种类,出现规律,应对方式,规则真伪,都是早晚能拿到手的情报,他送给洛晏,不过是让对方节省了一些亲自去探查的时间罢了。
洛晏一个洛家首席,听讲时的神色无比认真。
直播间的观众看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违和感是哪来的。
洛晏在平辈面前资历最高,虽然温和,但总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领导力,使人下意识的信服。
可在虞幸面前,他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分明就是对长辈的态度!
洛家人看的真真切切,洛晏对师父和各位师叔师伯师娘一向尊敬,现在,居然下意识地对虞幸也摆出了这番模样。
真奇怪呀,洛家人想着。
思维跳脱如他们,很快便有了诸多猜测——莫非虞幸年龄很大,和他们师父差不多大,洛晏师兄是在尊老?
莫非虞幸也教导过小时候的洛晏师兄,而洛晏师兄刚刚认出对方?
莫非虞幸是个老妖怪,是师父的朋友,在洛晏师兄小时候还抱过他?
只有最了解洛晏的一小部分人,暗自给洛晏点了个赞。
【洛晏师兄段位还是这么高。】
其他人:【???】
【什么高?高在哪儿了?】
屏幕中,虞幸说了些浅显的情报,还觉得不够。
他看着洛晏的眼睛,想到这人自小到大都这么讨人喜欢,性格能养得这么正,就觉得真不容易。
思虑再三,他将隐藏任务也共享给了洛晏。
以洛晏现在的状态,八成不会和他抢抽buff的最终奖励,所以尽管这是个个人任务,也可以将洛晏当做队友。
洛晏搜寻情报线索的能力可不低,有洛晏的帮助,他的任务推进进度应该能更快一些。
虞幸和洛晏大致说了夺魂阴谋一事,并将其与赵府等富家商人的共同秘密联系在一起,还提到了封老爷大寿和隐藏在封老爷名字背后的万般大师。
点到为止,没提李槐花和红布鞋少年。
洛晏聪明,很快便达成了开启隐藏任务的条件,这么一看,两边交换的信息又对等了。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前先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称呼虞幸,因为在他心里,虞幸既是前辈,又不是个“人”。
两秒后,洛晏还是决定暂时直呼其名:“虞幸。”wWW.ΧìǔΜЬ.CǒΜ
虞幸歪头:“怎么?”
“以你的性格,应该能看出来,我什么都对你说,就是为了让你产生我可以信任的念头,然后把隐藏任务分享给我吧。”洛晏的手背在身后,手指蜷了蜷。
他自己在赵府发现了这么多隐秘,早就猜到会存在隐藏任务了,就算不是隐藏任务,也会是支线任务。
但他没能开启任务,说明拼图不够,在他像虞幸分享情报时,虞幸的淡定表情已经证明,他缺失的拼图就在虞幸那里。
他用情报换情报,是很正常,很光明正大的举措。
可是洛晏也清楚,隐藏任务或者支线任务这种东西,往往奖励诱人,不在情报换取的范围内。
可是他很想要这个线索,或许不为了奖励,只为了得到这些隐藏信息。
所以,一半是感激和尊敬,一半是对人性的考量,和对虞幸“善良妖怪”的印象,使洛晏做出了知无不言的决定。
他先把底牌全部亮出,要么收获对方好感,得到自己想要的。
要么亏的裤衩子都不剩。
——无论如何,他也是洛家的首席,感情和责任,他早已学会两个都到手,否则他也没资格代表洛家。
而洛晏能想到的这些,他不相信虞幸想不到,所以,他能得到什么,全看虞幸乐意不乐意,这是一场赢面很大的赌博。
他觉得,一个会为了成全小孩子善意而让自己的伤口反复崩裂的“妖怪”,一定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不会想要白拿他的东西。
最终,虞幸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个好“妖怪”。
只是,达到目的后,洛晏又忍不住向虞幸寻求一个确认,就像画出了还不熟练的符咒时,向他师父寻求评价。
“当然了,谁还不清楚你的心思。”虞幸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你是善良,但我可从没觉得你是个傻白甜,当我意识到我开始不好意思的时候,就知道你打的算盘了。”
“而且,你确实值得我信任对吧?”他摊手。
“我把任务分享给你,你会跟我抢‘抽丝’吗?”
“不会。”洛晏果断回答。
他对任务里提到的buff有点兴趣,但是不多,他只是想得到隐藏信息,让自己在风头镇多一重保障,不那么被动。
顺便,如果拿到了更多的线索,还可以给虞幸帮帮忙。
虞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这就对了,如果你回答‘会’,就算是你,是洛家首席,我也会让你后悔的。”
洛晏:“……”背后一凉。
他们在小花园廊道上站了这么久,也没有触发什么规则,可谓是运气不错。
两人迅速决定了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虞幸本来是来打探赵府信息的,现在,他想知道的基本都被洛晏说完了。
至于赵老爷和其他富商家老爷的秘密,不是一个晚上能拿到的,除非把赵老爷叫醒,排除他身上有什么不能言的规则,然后逼问。
有些东西还得白天的时候观察。
所以他们决定,先将晴天娃娃大阵的图纸反推下来,然后就去其他商人府中看看,重点观察和赵老爷有书信往来的那几家。
这一夜注定要东跑西跑,推演者对睡眠的需求不高,三天不睡不是问题,明后两天晚上估计都得和隐藏任务杠上,今晚便先去把那些零碎的东西全弄明白吧。
于是洛晏就在小花园接着放出感知描摹阵图。
虞幸多走了几步,去看了看小花园新堆的几个白席。
这里有五具下人尸体。
都是今晚新增的。
其中一个是那发疯的家丁,赵老爷确认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认知后,就命人杀掉了他。
其余四具,都是在十点之前那场水尸袭击中死亡的下人,有男有女,原本尸体就横倒在赵家的院子各处,要明天早上才会有人收拾。
但是洛晏说,赵怀升为了引起恐慌赵老爷恐慌,使赵老爷主动暴露一些信息,在水尸消停离开后,便把死去的下人尸体带到了小花园,和家丁一起摆放在一处。
洛晏认同了这个做法,并且主动找了几条白色的布将尸体裹了起来。
虽然没有将尸体埋葬,但好歹比曝尸一夜体面些许。
虞幸瞅着尸体,然后想到——
风头镇的人死了就会立刻化鬼,有很大可能会原地化鬼,或者在别处凝聚了魂魄后再回到死亡地点。
这五具尸体的鬼魂,倒是相当一致的……一个都没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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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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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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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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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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