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虞幸来说,这大概是他活着就要经历的一个又一个的节点。
在现在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无法承载的诅咒便将他的身体化为了一滩碎屑。
受伤很疼,但如果每一個器官,每一个细胞都碎了,那自然也就感觉不到疼了。
虞幸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段时间是没有记忆的,只有一种本能的印象。
他好像感觉自己正在主动的拼凑和生长,那些碎块正打算沿着原来的路径重新组合,组成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
但是这种印象并不深刻,更像梦魇的深处,在醒来后只能留下一点点不确定的残留,比如现在,虞幸自黑暗中睁开眼,抬眼便看见了幽幽地发着光的果实,果实上的怨灵人脸正与他面面相觑。
思绪回归。
黑雾依然笼罩着他。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汲取诅咒的过程远远没有结束呢,这只是……第一次死亡。
第一次复活。
刚刚拼凑完整的身体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又一次开始碎裂的过程。
虞幸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忆着这几年的所有经历,拼命地记住那些熟悉的脸,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第二次死亡。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离开那个叫什么……叫什么的学校来着……他们离开了吗?
或许他们已经回到旅馆了,赵谋一定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卡洛斯。
早知道该把卡洛斯也带上的,如果有卡洛斯的纸人,他们的联络就变得简单多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带上他?纸人……纸人是什么。
虞幸无奈地发现被诅咒这里影响的脑子果然还是一片混乱,想顺畅地想起些什么,简直难如登天。
还有,浑身都在隐隐发疼,发胀,这样的“进食”可真难捱呀。
感叹完这一句,虞幸眼前再次一黑。
第二次死亡。
第二次复活。
虞幸盘腿坐在坑洞旁边,经过两次被硬生生撑到爆炸的死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长足的提升。
表现在于,他生理性地发着抖,疼痛却远不如最开始那样强。
以及,这一次他好像已经坚持了好几天,也还没有死。
只是依旧不太能思考。
第三次死亡。
第三次复活。
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虞幸仰着头,百无聊赖地和头顶的果实人脸对视。
这样的果子可以吃吗?
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可以带给祝嫣尝一尝,这丫头就喜欢接触各种长得丑的东西。ωωω.χΙυΜЬ.Cǒm
祝嫣这段时间还好吗?
又帮我调查了哪些案子呢……
虞幸想着想着,挠了挠头发,惊觉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部。
怎么这么长啊?跟以前在实验室里被浸泡的时候似的。
出去前自己剪一下头发吧。
不太喜欢长发,因为长头发总能让他想起……谁来着,唱戏的。
第四次复活。
那些枝桠其实早就已经可以被虞幸操控了,只是他没那个闲工夫,但是这一次,他终究是对果子下手了,操控着一些枝桠把他送到了果实旁边。
怨灵人脸瞪着他。
虞幸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背,血肉模糊,开开合合,一边伸手将沉没之阳摘下来一个。
摘下来的果子不会发光了,带着一股凉凉的,又具有刺痛的感觉,在他的手里彰显着存在感。
不太能拿得住,就像普通人拿到了一块烙铁。
虞幸把玩了两下,实在不想给自己增加多余的疼痛负担,很皮地对准了地上的那块坑洞,像扔篮球一样把沉没之阳投了进去。
正中篮筐。
第五次复活。
思维好像顺利了一些,身体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大了。
虞幸不知道距离他下来已经过去多久,只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改造。
曾经的那一次改造,他是完完全全的牺牲品,得到的力量开启了他悲剧的后续。
现在则是心甘情愿,因为仇恨,也因为能力的增长。
“是不是意味着我比以前厉害好多。”虞幸有点幼稚的想着。
如果是最开始,他才不会有现在这么坚韧的精神,早就已经开始想要毁灭周围了吧。
不像现在,他被困在这种地方,还记得不能离开。
第六次复活。
脑子有点空空荡荡的。
虞幸看着消散了许多的黑雾,睁开眼睛之后茫然的看了好半天。
他的头发在脚下铺开,像地毯似的,和那些坑坑洼洼的枝条融为一体,纠缠不清,这让他看上去好像就长在了树里。
快结束了吧……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概念。
有点饿了。
想吃……想吃……想吃什么?
人们的尖叫和恐惧在他的眼中出现,那种负面的情绪让他觉得兴奋。
但紧接着,又一段片段在脑子里闪回。
一个身影站在不知名的空间里,手上的刀一遍遍剁着刀下的食材,猩红色从刀里流出……哦,好像是番茄汁。
那人影穿着围裙,低头认真的做着饭,那张脸好像……是他自己。
饿了,还是想吃做好的菜。
曲……那两个小姑娘以前很喜欢吃的。
赵谋也会做饭,和那些队友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厨房永远不会空着,反正有人会做。
这些人是……
谁啊。
虞幸眨了眨眼,试图将这些琐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
有好几个熟面孔呢。
想起他们的时候,淡漠到一片死寂的情绪似乎有了一点点波动。
对了,有那个姓曲的小姑娘,有个蓝头发的,有个比他年纪还要大的鬼东西,有赵谋,赵谋长什么样子他不太记得了。
好像还有谁。
不知道。
似乎忘了一个人。
第七次复活。
思考的更加顺畅,那周围溢散着的黑雾已经肉眼可见的稀疏起来,虞幸的思维重塑之后,揉了揉眉心,翻身坐起。
他上一次死前在想什么来着。
哦,忘了一个人。
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明明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才对,为什么这么模糊呢。
虞幸眉头皱起。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不再在乎自己身上的纹路变成了什么样,也不在乎身体的状态,因为那种疼痛真的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
也不冷了,不会发抖。
就是记忆长久的混乱没有办法快速调整回来,所以他忘了一个人,也想不起来。
赵……
赵谋的弟弟。
对,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这么想想起来呢,大概是因为这是他进入荒诞之后认识的第一个队友吧。
在那之后好像变成了朋友。
他不觉得是朋友。
是前辈才对,明明是他教了那个人很多。
一次又一次的死,他对诅咒的掌控力一点一点增加,明明其他人都想起来了,怎么偏偏忘了这个人。
虞幸没有什么目的地随意想着。
或许还得再死一次,对诅咒的汲取才能结束。
黑雾翻滚着,一点一点渗进他的皮肤。
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望向上方。
幽幽的光芒是他在这个地底唯一的陪伴了,光影之间,浓雾与阴影肆意弥漫。
阴影?
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虞幸脑海里,那个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自记忆中回过头。
冷漠抿着的嘴角,好像在嘲笑他,这都能忘。
虞幸笑了笑,他想起来了,那种突然忘记了什么,之后又突然想起来的感觉,还不错。
赵一酒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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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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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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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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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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