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艰难的行走在滑坡之后的泥泞山道上。
没有路。只是一些能够下脚的地方罢了。
但每一脚下去,必得带起一堆烂泥,紧紧粘在鞋上。
每一脚,都是在泥里使劲把脚拔出来,再找个地方重复此动作罢了。
每一脚,都要考虑眼前的这里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会不会突然坍塌。
雨衣早就被树枝刮破,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白逸尘干脆直接把破损的雨衣脱下来,扔到了一旁。
想了想,他又将扔在泥地里的雨衣整理了一下,做成一个往上指示的路标。
他要到这座山最高的地方去,这样能够纵观全局,也许会发现大家的踪迹。
一路往上攀爬,白逸尘还不忘时不时喊几声大家的名字。
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夜里的暴雨、山洪和滑坡,让大家分散了。
此刻,白逸尘甚至不知道大家到底是跑远了,还是……
他不敢去想那个答案。
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眼前的雨帘模糊了视线。一边走,一边需要用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才能够看清前路。
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白逸尘终于站到了山顶处。
向下望去,是被填高的河床和垭口,黄得甚至有些发红的泥浆水呈一个巨大的扇面流淌,当中卷积着很多树枝杂草。白逸尘甚至看到了一只不知道什么野生动物的尸体,泡在洪水中起起伏伏。
这座山的一大半都因为滑坡而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更长更缓的山坡。
白逸尘想给自己一拳,昨天在看到这个垭口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周围的山都比较陡峭,为什么偏偏这里会是两个缓坡夹着一个垭口?
现在想来,这缓坡也不过是上一次滑坡留下的痕迹,慢慢有植被长出来了,让人误以为是它本身的样子。
而且地震之后会有暴雨,这也应该是事先想到的才对,如果当时自己多考虑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也许这次滑坡以后,隔几年这里还会有植被茂盛生长,又变成一个新的样子,谁也不知道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高速路已经在这次滑坡以后完全失去了踪迹,根本找不到方向了。
白逸尘的眼睛慢慢看向远一点的地方,能够看到很多山体在余震和暴雨中发生了滑坡或者是垮塌的现象,那些地方本该覆盖着绿油油的植被,现在只留下一些红红的土壤或者是灰白色的岩石。
雨下得很密,四周都是雾蒙蒙的。
白逸尘想要在群山之中找到高速公路的影子,但根本看不见。
他在山顶声嘶力竭呼喊大家的名字,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喊声被下方哗哗流水的声音所淹没,根本传不出去太远。xǐυmь.℃òm
白逸尘的嗓子已经哑了。
又一次余震,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土地又有一块滑入下面的水中,裸露出好几块鹅卵石。
看到鹅卵石,白逸尘突然灵机一动。
他直接找到一块比拳头稍大的鹅卵石,往另一块更大的鹅卵石上面敲击。
清脆的敲击声在山谷中响起,比白逸尘的喊声要传得更远,更容易被听见。
持续敲击了有四五分钟,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斜坡那里开始慢慢往上爬上来。
此人也同样是狼狈不堪。
身上的雨衣已经千疮百孔,而且还沾满了黄泥。一双脚上带起的泥土恐怕刮下来有好几斤。
走到白逸尘跟前,狼狈的人摘下雨衣上连着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脸庞,喘了好几口气才喊道:“尘哥!”
听到这两个字,白逸尘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
有人活着!而且还找到了他!
白逸尘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哑着嗓子问道:“只有你了?别人呢?”
叶鑫也是哑着嗓子道:“撤离的时候我看到雨晴姐和周枫没有往这边跑,他们去了对面!”
顺着叶鑫的手看向垭口对面的山,那座山只是发生了一点轻微的滑坡,并不严重。
白逸尘点点头:“好,他们选的地方好!应该没事!其他人呢?你知道吗?”
叶鑫摇了摇头,低头看见白逸尘蹲在那里砸石头,立刻明白了白逸尘的用意。
他就是听着白逸尘砸石头的声音,才找过来的。
叶鑫也跟着蹲下来,拿了个石头开始砸起来。
两个人沉默着蹲在那里,除了砸石头的动作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若是周枫此时在,一定会说点骚话嘲笑两个人的动作吧。
砸了有差不多十来分钟,叶鑫感觉到手腕有些发酸,停了下来。
但白逸尘还在持续着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累着的样子。
叶鑫正准备劝白逸尘休息一下,就听到对面也传来了很有节奏的敲击声,而且叶鑫一下就听出来了敲击声中的意思。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游戏,两个人用敲击传递信息,没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虽然只能传达一些很简单的意思,但是在此刻叶鑫听来,这简直比一首天籁之音还要优美,比一篇短短的文言文传达的东西还要多。
叶鑫立刻叫到:“尘哥,你停一下,对面在和我们对话。”
本来白逸尘听到对面的敲击声以后,十分激动地又敲了好几下,听到叶鑫这样说,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也听出来对面的敲击很有节奏,似乎在传达什么意思。
白逸尘停下的同时,对面的敲击声也停止了。
叶鑫连忙捡起石头,断断续续敲了好几下。
过了几秒钟,对面便发出了回应,也是断断续续的。
叶鑫再次敲击,对面隔几秒就会回应。
如此来来回回敲了好几次之后,叶鑫放下手中的石头,之前还很凝重的表情此刻已经放松下来。
“尘哥,他们说他们会沿着山势一直往前面走,咱们想办法在前面汇合。他们那边好像是能够看到一条路。我估计是高速公路之类的。”
白逸尘的表情也放松了些,哑着嗓子答道:“好!有办法汇合就行。对了,你们是用摩斯电码传递消息的?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听到。”
“我小时候爱看侦探什么的书,里面提到有摩斯电码,所以我学过一点。刚才我敲击的时候不自觉带进去了,结果没想到对面的雨晴姐也会这个,她立刻就回应了。”
白逸尘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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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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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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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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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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