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到了此处都还是一切顺利,却在那妇人与二人请小吏重立契约时起了变故,周茂山借口到外头小解竟是一去不回,二人初时还未在意,只等着小吏将契约写好。
二人不识字,待得契约写好之后,便请小吏当众念颂一番,却是没想到这一念便出了岔子,
二人听得念道,
“……方秀自愿将某某街某某处的铺子一间转让与某某、某某人,合纹银三百两……”
便是一愣,
“这……这不对呀!”
二人疑是自己听错了,忙揉了揉耳朵,
“劳烦您再给念念,这怎么是纹银三百两呀?”
那小吏很是不耐烦道,
“怎么会错,不是说三百两吗,你们瞧瞧这上头,这个叁字是认识的吧?”
二人一看,果然是个“叁”字,不由奇道,
“不对呀!明明说是的一百八十两呀!”
那妇人闻言立时便不肯了,应道,
“你们倒是想得美哟!我正街上一间上好的铺子,三百两银子都是便宜你们了,一百八十两你们去城外盘吧!”
二人一听更是纳闷了,
“不对呀!你那相公可是同我们说好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呀!”
那妇人闻言立时双眼一瞪,嗓门儿高得能震垮房梁,
“休要胡说八道!老娘守寡八年,好不易养大了儿子,这就卖了铺子跟着儿子进京享福了,你们敢坏老娘的名声,老娘跟你们拼了!”www.xiumb.com
二人被那妇人的嗓门儿吓得一个哆嗦,这才指着外头问道,
“刚刚出去的周茂山不是你的相公?”
“屁的相公!那是老娘寻的中人!”
“那……那银子……”
“甚么银子,老娘没见过,老娘就等着契约一立便拿银子走人呢,你们的银子呢……带来没有?”
“这……那个……你……你们不是夫妻?”
“夫妻个屁呀!再胡说老娘撕了你们的嘴!”
如此这般吵来吵去,吵得那小吏耳根子都发疼,见这阵势便知有了蹊跷,这厢左右一问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那周茂山只是那妇人请的中人,按规矩似这种买卖房业一类的中人,又或是称牙人,分做官牙和私牙两种,这官牙乃是在官府里备案,多是当地有口碑,从业多年的老人,这类人收费高却是信誉卓著,决不会做那坑蒙拐骗之事的。
又有一种私牙,这类人收费低廉,却是鱼龙混杂,骗子自然是少不了,甚至还有那心狠手辣之徒,靠着做这一行,知晓了主家的底细,半夜摸进家杀人劫财的都有。
这些人不在官府名录之中,便是出了事也不好查找,但就是有人贪便宜要去寻私牙,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好几起,小吏也是见怪不怪了。
于是两厢一询问,三人才知上了当,那妇人还好些,不过就是铺子没有卖出去,之后再寻买家便是了,这二人却是惨了,统共二十两金子,换了二百两银子,被人骗去一百八十两,又前头得了银子,便请了狐朋狗友大肆吃喝了一番,又买了几身好料子的衣裳,现在手头便只剩下三两碎银子了!
这二人长年在街面上混迹,见识过不少下九流的勾当,是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再想去寻那周茂山,还上哪里去寻?
如此这般二人只得一面自认倒霉,一面想法子寻活路过日子,总归是经了这一场还是一心想向善的,兄弟二人一商量也不在街面上混了,便去码头上搬货,混一口饭吃!
二人遇上武馨安将这事儿一讲,说到伤心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女爷爷!当真不是我们不上进,只是我们兄弟实在是倒霉呀!”
说到这处,两个大男人也顾不得丢脸,是当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武馨安这性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见两个大男人哭得这般伤心,这同情心是立起,便劝他们延,
“你们快别哭了,这么大的人哭哭啼啼也不嫌丢脸,银子丢了便丢了,以后再挣便是了!”
二人闻听哭得更厉害了,
“光靠我们兄弟在码头搬活打零工,这辈子都挣不上来的!”
武馨安见这情形,暗想道,
“这二人看来脑子有些问题,便是再给他们银子,只怕也要被人骗去!”
有心想不管吧,实在见他们可怜,又难得一心向善……
“这个……容我想想!”
武馨安立在那处细想,却听得有人在远处呼唤,
“大小姐!大小姐!”
武馨安转过头,只见知袅正自人群之中挤过来,武馨安见状忙回头对二人道,
“明日这个时辰,你们还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迎着知袅过去了。
这一日武府的马车先上了五辆到船上,又留下家丁看守,就等着第二日府上众人上船便要离开杭州了。
回到家中,武馨安先是叫来了关妈妈,
“我们那些金银可是起出来了?”
关妈妈点了点头,便去床下拉出来一个箱子给武馨安瞧,
“大小姐你瞧,老奴连着几夜全数给起出来,已是装在了这里头,今儿晚上老奴就守着它睡,待明日上车便藏在车肚子里!”
武馨安点头,
“这就好!”
你当武馨安不知小程氏的打算么,她这也是将计就计!
即是要举家搬迁,她这院子里可是有一堆金银元宝要运走呢!
那么些东西又沉又重,需得两个大汉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抬动,武馨安倒是轻松提携随身带着,可一路之上人多眼杂,但凡漏了许些出来,便是个事儿,武馨安原打算寻个隐蔽的地方先埋起来,待以后有了机会再回来取出。
她是没想到小程氏这一回竟想推了自己出来,将府里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自己,小程氏自己却是躲在后面不肯露面。
这倒是正中了武馨安的下怀,打着给府上定马车的由头,亲自出面去车马行里安排车马,却是共租了十九辆,自己出银子请人单单定制了一辆,这定制的马车外头瞧着与其余的没甚么不同,只在那马车的车腹之中制做了一个暗格,专用来放自己的金银财宝。
她如今即是指挥调度之权在手,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辆马车混入了离府的车队之中,待明日上了车便可趁机将东西藏进马车之中了!
武馨安问完关妈妈,又让杜鹃去请了武诚,
“大小姐,您召唤老奴有何吩咐?”
武诚进来向武馨安行礼,武馨安便请了他坐下,
“大管事请坐下说话!”
武诚依言过来,只屁股沾了小半张椅子,见武馨安眉头微皱似在踌躇如何开口,便忙道,
“大小姐有事旦请吩咐,老奴无不从命的!”
武馨安想了想道,
“这眼看着明日要走了,只我有一桩私事却要劳烦大管事,且……这事儿有些急,也不知能不能办成?”
武诚向来的老成持重,办事稳妥,闻言倒也不急着打包票,只问,
“不知是何事令得大小姐烦恼,还请您旦讲无妨,能不能成且让老奴掂量掂量……”
武馨安点头,
“我……我有两个认识的朋友,原本乃是街面上的混混,前头已是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了,本想拿着银子做笔小买卖,却是不想被人给骗了,那到手的银子也全数给骗光了,他们如今在码头上做苦力,很是辛苦,我想……能不能想法子给他们谋个营生……”
顿了顿道,
“我知晓这事儿很急,明日我们要走了,我也是今儿遇上他们二人,才知晓此事的……”
“哦……”
武诚抬手捋了一把自己颌下的花白胡子,想了想道,
“大小姐,按说这事儿我们若是还在杭州府那自然是轻而易举能办的,不过这明日都要走了……”
说着顿了顿道,
“这事儿老奴只能托给相熟的人办,不过想来人走茶凉,便有朋友帮忙只怕您那二位朋友也得不了多少照应的!”
武馨安应道,
“无妨,只要寻到一个糊口的地方,让他们二人能走正道便是!”
本就是萍水相逢,能帮他们一次已是够了,以后如何便要看他们自己了!
武诚也是人老成精,也不过问这两个混子,大小姐是如何认识的,只是起身行礼道,
“那……老奴现下便出去寻人打听!”
“有劳大管事了!”
“不敢!不敢!”
当天夜里武馨安翻墙去了金大夫的宅子里,将自己藏在床下的东西又取了出来,用一个大包袱打包之后,带回了自己那院子里,这才算是一切收拾妥当了。
等到第二日天色还在蒙蒙亮时,武馨安便起了身,在自家那院子里打完拳,用罢了饭,外头便有婆子来报,
“大小姐,夫人让各院子的人搬东西了,说是马车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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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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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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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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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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