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街上声音嘈杂,按理他们低低耳语,旁人是听不见的,只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照拂武馨安,一阵凉凉的夜风吹来,将那二人的对话送到了她的耳中,
“淳一兄,怎得……就喜欢这种调调,这没长成的小姑娘有甚么好玩儿的?”
“你不懂……就是这种玩起来才有趣!”
前面一句乃是正经的江南话,男子说起来软糯温和,很有些脂粉气,后头答的那句话虽仍是汉语,却说的是北方官话,字正腔圆间,带着此许不易察觉的怪腔,让人听了初时不觉得,再一细回想,是说不出的别扭。
武馨安转回头,仔细观瞧那远去的一帮人,手里的糖人也不舔了,看着看着她突然瞪大了眼……
她那眼尖,正正瞧见那白衣公子身后的几名随从当中,其中一个宽大的衣衫之间隐隐露出一柄长刀来,武馨安看得清清楚楚,那长刀细长稍弯,又刀柄尖端之处有一点银光一闪而没。
这把刀……这把刀……
武馨安手里的糖人放了下来,这把刀她也有,如今正在武府她那闺房的床下静静躺着呢,那细长的式样,又有手柄处一点银光,那是一个纯银打造的,咧嘴龇牙的鬼头,她猜着应是某某家族,又或是某家作坊自制的标识。
现下看来,只怕是家族标识居多!
武馨安连糖人儿也不想吃了,站起身拿着糖人儿便往回走,一面走小眉头皱得死紧,这厢心思电转,暗暗揣度,
“那白衣的男子是甚么人?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又随身的仆从带着与那倭寇同样式样的弯刀,难道……难道……他也是倭寇?”Χiυmъ.cοΜ
想到了这一层,又想起那白衣男子的话来,
“就是这种……玩起来才有趣……有趣……”
前头几起命案死的全数都是未成年的幼女……
难道……那白衣男子与前头潜入府中的男子是一伙的?
毕竟这世上有那样龌龊心思的人并不多!
武馨安越想越觉应是如此,不由的是暗暗心惊,
“看那蓝衣男子的模样分明是世家子弟,又与这白衣男子十分熟悉的模样,若是那白衣男子当真是倭寇,那么蓝衣男子……便是他在城里的内应了,且他的身份必然不会简单……”
如此看来,她岂不是一不小心便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倭寇在这岸上有同伙这事儿,武馨安早想明白了,只没想到这帮子倭寇倒是真胆大,如今官府还在四处寻拿倭寇,他们倒是大摇大摆的在街面上出现,还四处寻欢作乐!
不过……一来他们后台强硬的内应同伙,二来那白衣男子天生一副好模样,看那前呼后拥的,若是他自己跳出来嚷嚷,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那如狼似虎的倭寇,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来,旁人只当是富家公子寻花问柳,自然不会往倭寇身上想了!
武馨安低着头匆匆走着,转入小巷之中突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悄悄转回头一看,她立在暗处,回头瞧向那灯火阑珊之处,便看得十分清楚,却见得有两道人影一闪,随即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
武馨安眉头一皱,想了想转回头,脚步不停,径直去了武府隔壁金大夫家中,待她叩开金大夫家的房门,那守门的认得她,见着她便打开门让了进去,这厢吱呀关上门后,又进去通报了金大夫,金大夫见着武馨安道,
“若是你今晚上再不来,我就打算着想法子将人送走了!”
武馨安心知这位大夫医术不错,只医者不自医,这见钱眼开的毛病他自家怕是医不好了,于是也不同他多说,便问起自己救的那小子来,
“金大夫,我救得那小哥儿身上的迷药可是解了?”
金大夫傲然道,
“些许迷药岂能难倒老夫……”
顿了顿皱眉道,
“不过你那小哥儿很是难伺候,一直嚷着要走,若不是老夫收了你的银子,才懒的管他呢!”
武馨安忙又问,
“那……金大夫可是留着他呢?”
金大夫很是不耐道,
“我也懒得同那小子多说……便在他的药中下了些软筋散,让他四肢无力,虽能勉强走动,但是决计不会有力气走出这个院子的!”
武馨安闻言哈哈一笑,这金大夫虽说有些见钱眼开,但却是行事干脆利落的妙人!
于是对着金大夫拱手笑道,
“多谢金大夫!”
金大夫一摆手道,
“不用谢我,我也是收银子办事,这迷药老夫给解了,那软筋散的药性也只能管上十二个时辰,时间一到不再服药,立时便能生龙活虎了……”
顿了顿问道,
“现下……依着小姑娘你的意思,还要给他治旧伤么?”
“治!怎么不治……我费了老大劲儿将人给救回来了,怎得也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金大夫仔细打量武馨安一番,劝道,
“小姑娘你可想好,若是要治他的旧伤可是要花不少银子!”
武馨安如今有银子撑腰,这胸脯是拍得山响,
“金大夫放心,银子您不必担心,我这处自然是有的!”
说罢将那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取出来放到金大夫面前,金大夫看了看点头,
“罢,你即是愿意将这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扔,这上门的生意我也不好往外推……”
说着伸手将那张银票纳入了怀中,有了银子在手,金大夫说话倒也温和了不少,一张清瘦的老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不过……小姑娘虽是肯花银子,但那小哥儿的性子很是倔强,老夫也不能时时给他用软筋散,你还需要想法子劝他安心疗伤才是!”
武馨安闻言挠了挠脑袋,
“这个……我来想法子吧!”
二人在这处说完话,武馨安便进去后头小院,这金大夫乃是个老鳏夫,夫人早几年死了,膝下只一个女儿,也是两年前嫁到了京城,如今他这家里只有几名仆人和他自己过活,因而后院诸院,除却主院,其余皆是空置着。
那被武馨安救回来的小子便被安置在最里间的一处院子里,武馨安进来时正有仆人伺候着用罢了药,现下正半躺在床上闭眼歇息。
武馨安一进去,那小子便睁开了眼,却是对她怒目而视,
“你与那大夫串通起来,对我做了甚么?”
前头他中了迷药不能动弹倒也罢了,怎得这药性都解了,自己还不能动弹,分明就是那老头子动了手脚,那老子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庸医,不是眼前这丫头使了银子,他又怎么会管自己的死活!
武馨安听了嘻嘻一笑,凑过去伸手在他白嫩嫩的脸蛋上戳了戳,
“啧啧!你这脸上的皮肤可真光滑白嫩,比女人都还好!”
她自家觉着比起家里武媛祯姐妹,自己的皮肤已算是十分光滑细嫩了,可与这小子一比,却是输在了白皙上头,
“喂!你是吃甚么长大的,皮肤为何又白又嫩?”
“哼!”
那小子怒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理她,武馨安倒也不以为意,又跟着转了过去,与他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
“喂……你这人好生没礼,我好歹是担了大风险救了你,你便是不领情,通名报姓总是礼貌吧?”
说罢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我姓武……叫武馨安,就住在隔壁……你呢?”
那小子睁开黑漆漆的双眼与她对视,二人跟比赛眼珠子大似的,互不相让,瞪了半晌之后那小子终是败下阵来,
“我……姓裴……”
“裴?裴甚么?”
“单名一个赫字!”
“裴赫么?”
“嗯!”
武馨安歪着脑袋打量他半晌,
“你不是这里人吧,你老家是哪儿的,家里还有甚么人,可要我派人给你家里送信?”
裴赫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了她半晌,
“你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何热心,你有何企图?”
顿了顿抿紧了薄唇道,
“我如今身无分文,家……也无家可归了,我没甚么能给你的!”
武馨安听了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我救你不过就是顺手而已,那晚上慢说是人了,那箱子里便是个小猫小狗,我顺手救了,总也要管它一碗饭吃的……”
顿了顿武馨安眼珠子一转,
“说来救了你当真是亏本,我救只小猫儿回去,还能给家里逮耗子,救了你……你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往火坑里跳,我确是有些亏了!”
想到这里,武馨安两步出门去,冲着外头的仆人道,
“劳烦将金大夫请过来!”
仆人应声去了,不多时金大夫过来了,武馨安拿手一指裴赫问道,
“金大夫,这小子在您这处医治,又吃又住的,一共要花多少两银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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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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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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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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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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