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朝一走,怎么看都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老太太捏紧了手串,看来是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太久了,居然从未发觉府内有这么大的隐患。
她幽深的目光探向杨清婉,二丫头提了这个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是她才刚回来,怎能看出这猫腻的?
杨清婉恍若未觉,只俯视着跪倒在地上的江蔓瑶,没看错的话,江蔓瑶的手动了。
她扬了扬眉毛,往后退了几步,识趣地给丫鬟们腾出干活的空间。
江蔓瑶可真会装的,心疾这种胎生带来的毛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要是回回受一点刺激就晕了,江蔓瑶根本活不了这么大。
不过杨清婉没打算现在揭穿,既然江蔓瑶要装,那她就来顺水推舟地帮一把,就看她受不受得住自己的金针了。
杨清婉眉宇间如春花初绽,她长睫贼垂,在脸上投出恬静的倒影,长发下露出的脖颈优美纤细,一举一动都动人心弦。
她笑起来眼睛很亮,鼻子微微皱起,显露出少女的纯真无邪。可不知怎的,容氏瞧着只觉得背后发寒。
容氏阴沉着脸,发难道:“若不是你咄咄逼人,瑶儿何至于伤重至此,你还能笑的出来?”
杨清婉翘起嘴角:“我不仅开开心心,还能吃得好,睡得好。又不是我按着江蔓瑶的头让她磕的,她自己作贱自己,关我什么事?”
又来了,永远都是在顶嘴!
这个女儿像是天生来与她作对的,不服管教,一身反骨。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容氏一把打掉她的茶杯,怒目圆睁。
瓷杯摔在地上,碎片飞溅,老太太将手串重重甩在桌上:“都给我住嘴!”
婆婆发了威,容氏只得咽下这口气。
屋内的几个丫鬟齐力将昏迷的江蔓瑶抬到里间的琉璃榻上,府上的大夫赶来处理了伤口,忙活了一阵才算完。
这大夫是常年住在府上的,也算是看着江蔓瑶长大,如今看到大小姐奄奄一息,话语中也带出几分真切的担忧。
大夫把完脉,忧心忡忡:“令千金需好好静养,她天生心律不齐,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千万不要再刺激病人,否则小命迟早休矣啊。”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见为实,大小姐分明是受了委屈的。
容氏鼻头一酸,对杨清婉的恨意又添十分。她就只有瑶儿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若是没了,她的半条命也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治疗?”杨清婉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句。
大夫寻声望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能出现在慈安堂,想必也是位主子。
他便只当她是好奇,回道:“心疾无药可医,只能以养心安神为主,我这边还有些麝香保心丸,可以让小姐先服着。”
“何不用针灸之法呢?见效不是更快?”
大夫看门外汉的眼神飘过来,“寻常的病用针灸或许可行,可是对于小姐来说,针多入一寸,都有可能刺激到身体,造成病发,反而得不偿失。”
杨清婉点点头:“原来是你的医术太烂的缘故。”
大夫:……你礼貌吗?
“不是老夫自夸,行医三十年,从未有人如此诋毁老夫的医术!”大夫气急攻心,反讥道:“既然小姐说老夫医术不行,那就另请高明吧!”
“你医术不行就算了,还听不得批评。”杨清婉叹气,老成持重道:“医德也有待提高。至于高明么,我就是了。”
柚儿闻言,从袖子里掏出金针囊,递到杨清婉的面前。
“胡闹!”随意的态度,不小的口气,让江政直接发了火。
“你给我闭嘴!若再信口雌黄,就关禁闭三天,罚抄女戒!”
他一生洁身自好,视金钱如粪土,最重名誉。
虽然这大夫是自家府上的,不会乱传闲话,但杨清婉这种夸夸其谈的秉性,让他深感厌恶。
以后若是在外头也如此吹嘘,他作为父亲的脸往哪儿放?
杨清婉抬起下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才多大?”江政冷笑出声,“行医需先学医经,再辨药材,等能学会对症下药起码要三年,再小有所成又要三年。难不成你八岁就开始学医?”
正在争执之时,江衍朝请的太医也到了。
他踏进门槛,正听到杨清婉说自己能够施针治疗,开口便是嘲讽:“我看你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凭你也配跟大夫比?”
江衍朝对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孟太医是御医院的佼佼者,由他出面诊治,瑶儿的病定能好上许多。
容氏一见孟太医的官服,便知是宫内出来的,急急让出位置:“太医还请救救小女!”
不料,孟太医一进门,就被末位椅子上的少女吸引住了。
他放下药箱,欣喜若狂地喊道:“小师父,你怎么来京城也不告诉我一声?”
小师父?
江政的眼睛骤然睁大,不敢置信。
容氏也一脸迷茫,她是否听错了,孟太医叫这丫头什么?师父?
杨清婉浅浅一笑:“我也是刚到。你去给她先瞧瞧吧。”
她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嘲弄道:“大小姐金尊玉贵,不是我能插手的。”
“乱说!”孟太医一脸严肃,“您的医术比我高多了,谁让您上手,那是他的福气,不识好歹!”
杨清婉扑哧一笑。
众人的脸像走马灯似的,五颜六色,尴尬的特别好看。
榻上的江蔓瑶真的快背过气去了,杨清婉怎就如此好命,什么事都被她出了风头!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真是让江蔓瑶如坠冰窟。
“你的针法也得了我六分真传,足够了。针灸疏通,对心疾最是有效,你将银针插入檀中穴、神门穴、内关穴,可以减轻她心悸哮喘的症状。”
杨清婉语气认真:“反正她现在人事不知,你可以扎深一分,更有效果。”Χiυmъ.cοΜ
扎针???
她要是晕了还好,关键是她没晕呢,活生生被扎,那跟受刑有什么区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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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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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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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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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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