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翠堂内的四姐妹同时放下手中的毛笔,姜留道,“讲!”
“安孟两家的罪定了,按照他们的罪责,本该株连九族的,但万岁开恩,只灭其四族。”鸦隐回道。
姜留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鸦隐摇头,“暂时没有。”
鸦隐退出去后,姜家小姐妹面面相觑,读书不够多的姜留小声问,“万岁要灭他们哪四族啊?”
姜慕锦和姜慕筝都看着姜慕燕,姜慕燕便解释道,“按我朝刑律,‘九族’指的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这四族指的便是父族四,即:犯罪之人的全家老少;其出嫁的姑母及姑母的儿子全家老少;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老少;其出嫁的女儿即外孙全家老少。”
四姐妹沉默片刻,姜慕筝道,“这是万岁登基六年以来,第一次降下如此重的刑罚。”
株连,是比满门抄斩更重的刑罚,安、孟俩家人及他们的亲眷,都会被斩杀。不论老少,不论男女……
不知是想安抚众姐妹还是想说服自己,姜慕燕高声道,“战国时秦国左庶长商鞅曾云:‘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故无刑也。’”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姐姐说得对。”
“就是!”
“有道理!”姜家四姐妹说完,又陷入沉默。半晌后,姜慕锦小声问,“这回……得杀多少人?王家会有事吗?”
姜慕燕用力摇头,“一定没事!因为我二舅已经休妻,与孟家没有关联了。对吧,六妹?”
得杀多少人?王家会不会北株连?这些问题得等三司定出斩杀名单来才能知道。不过,姜留觉得王家应该不会有事,“咱大舅是国子监司业,二舅是青衿书院的山长,都是读书人中德高望重的,应该不会被株连吧。”
姜慕筝点头,“应不会有事的,你们别担心。”
很快,外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姜家四姐妹向外张望,小书秋跑进来道,“姑娘们,孟家人全部被官差抓走了。”
官差拿人,应是圣旨已经传下来了。姜慕燕担心外祖母一家,立刻派人去升平坊打听消息。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传回消息:王家二舅王问樵及其两女一子,皆被抓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被抓进的不是京兆府,而是西城兵马司的大牢。
姜留一边给姐姐擦眼泪一边劝着,“姐姐别慌,爹爹一定早有安排,二舅一家不会有事的。”
王家老宅内,王访渔的妻子孔氏双手合十,连拜四方诸天神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如来保佑……官差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儿子被抓,王老夫人急得无法,“快,快安排车马,我要去会嘉坊!”
王访渔连忙劝阻道,“母亲,不可。咱们此时去会嘉坊只会引人注目,反而会让妹夫不好从中斡旋,为二弟求情。”
孔氏也跟着劝,“是啊,娘。妹夫既然早早给二弟送信让他休妻,就说明他已经料到会有这一日,二弟和孩子们只是去牢里走个过场,不会有事的。”
“人都去了牢里,你们还说无事!”王老夫人怒极,甩开儿媳的胳膊便往外走,“来人,备车!”
“母亲!”王访渔撩衣袍跪在母亲面前,苦苦劝道,“二弟和孩子们被抓,儿心里跟母亲一样焦急,妹夫一直在京兆府中,您便是去了会嘉坊也于事无补。”
“是啊娘,妹夫一定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咱们几个从株连里摘出来,您这会儿跑到会嘉坊去,不是给御史送人头么?如果御史们参咱们一本,恐怕咱们都得被抓进去,家产也会充公。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您的两个大孙子……”
见妻子越说越离谱,王访渔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孔氏嘴虽闭上了,但拉着婆婆的手却没有松开。
见母亲非要去,王访渔只得接着哄劝道,“母亲莫急坏了身子,儿这就去京兆府外等着,只要妹夫出来,儿一定上去问明怎么才能救下二弟和三个孩子。”
王老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叮嘱道,“你快去,一定要将你二弟和孩子们尽快救出来。最好不让让他们在牢里过夜,那地方阴气重,会折损阳寿的。”
孔氏嘟囔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兄弟在牢里待了两年多,不是还好好的么。”
王老夫人怒极,指着大儿媳骂道,“你拍着良心讲,这两年,你爹为了让孔能在牢里过得舒坦,从我王家拿了多少银子去贴补他!”
孔氏低头不敢言,心里却是极不服气的,暗道那还不是因为您给妹妹挑的好女婿么,我兄弟被关在西城大牢里,若是姜枫肯为我弟弟说句话,我爹用得着往里送银子?!再说送进去的银子,还不是进了你那好女婿的腰包!
孟家祖籍泉州,灭父族四在京中受株连的也只有王问樵一家,但祖籍康安的安家就不同了,安云昌犯罪,被株连的足有七家,衙门奉旨,在康安城中足足锁了一百余人,这还不算一并被关押的各家奴仆。除此之外,刑部与孟回舟和安云昌沆瀣一气、收银子减罪行的六名官员也一并被抓。一时之间,京城各衙门人满为患,衙门外围满了人,被抓之人的亲属们四处奔走,乱做一团。m.xiumb.com
见此情景,康安城百姓也因数十年来的第一庄株连大罪人人自危,不敢高声语。待各衙门外贴出安云昌和孟回舟所犯下的大罪,由衙差高诵三遍后,众人这才明白安孟两家为何会被处以极刑。
原来,当年刑部那场大火是安云昌放的!
原来,姜二爷的父亲姜冕是被孟回舟杀死,并被他栽赃嫁祸的!杀了姜冕扣了屎盆子还不算晚,孟家还用巫蛊邪术害姜家,要姜家全家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原来,寒山观的观主溶日竟是妖道!
这些人罪恶滔天,死有余辜。然后,姜家的遭遇实在让人叹息,姜二爷着实令人……心疼和敬佩。
于是乎,待姜二爷披着暮色从京兆府出来时,发现围在京兆府外还未散去的众人,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姜二爷越过这些老弱妇孺,望向人群外探着脖子冲他遥招手的王访渔等人,心中有些烦躁,干脆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晃了晃身子。
姜宝和姜猴儿立刻上前架住他胳膊,“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头晕脑胀,怕是受暑了。”
还没数伏呢,二爷就中暑了?姜宝微愣,姜猴儿立刻大呼小叫道,“快,把马车赶过来,二爷受暑,头晕脑胀犯恶心,走不了路了!”
姜宝也反应过来,招呼道,“诸位大婶、大嫂、姑娘们请让一让,我家二爷受暑了,要即刻回府医治。”
“二爷这是累坏了,快走,快走。”
“二爷,小妇人家里还有不少绿豆,这就去取来给您送到府上去。”
“善和堂的金郎中最善治风寒暑湿,老婆子这就把他请到您府上去!”
“……”
王访渔等人眼睁睁望着姜二的马车被众人簇拥着走了,急得直跺脚、瞪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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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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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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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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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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