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刚掀起一角,姜凌就醒了。他看到姜二爷放大的俊脸,下意识地抱紧了妹妹。
姜二爷的白脸也黑了,低声严肃问道,“为父怎么跟你说的?”
姜凌抿抿小嘴儿,放开妹妹爬起来,“我们在等您回来,等得久了才睡着了。”
“等我作甚,又闯祸了?”姜二爷弯腰抱小闺女。
姜慕燕醒来,迷迷糊糊见到父亲回来了,便道,“父亲,我们给您准备了礼物。”
抱着小闺女的姜二爷愣了一下,“燕儿在说梦话?”
见姜慕燕被父亲噎得说不出话,姜凌便道,“不是梦话,我们真的给您准备了礼物。”
待姜慕燕递上巴掌大的锦盒,姜凌立刻伸手,“凌儿抱妹妹,父亲开锦盒。”
姜二爷拍开他的黑爪子,抱着小闺女坐在矮榻上,打开锦盒,见放着一个射箭用的韘,愣住了。
姜慕燕轻声解释道,“本想为您选和田玉韘的,但卢师傅说射箭应戴驼鹿角盘骨制成的骨韘,所以才选了这个。骨韘虽不及和田玉剔透,但其上有一圈髓孔,便于排汗,戴久了后会有黑璋环绕,成为极品骨玉韘。”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听到大闺女跟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姜二爷没出息地鼻子发酸眼发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父亲试试骨韘可趁手,儿帮您抱着妹妹。”姜凌伸手抢妹妹成功,美滋滋地抱在怀里。
姜二爷取了挂在书房墙上的弓,用套着骨韘的拇指拉了几下弓弦,轻声道,“极好,为父很喜欢,你们……有心了。”
姜慕燕红着脸低下头,抱着妹妹的姜凌建议道,“父亲到院里射几箭试试?”m.χIùmЬ.CǒM
“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再试。”姜二爷弯腰抢回小闺女,又咳嗽了一声,对大闺女道,“天黑了,为父抱你俩回跨院?”
这如何使得!姜慕燕吓得退后一步,“燕儿能走,父亲抱留儿就好。”
姜二爷闻言,立刻抱着小闺女大步出了书房。
送两个闺女回跨院后,姜二爷回到自己房中,抬手看着右手拇指上的骨韘直笑,“凌儿,这是你们谁的主意?”
已经躺在小床上的姜凌翻了个身,“三姐。”
“你三姐待为父越来越亲近了。”姜二爷呵呵笑。
那是因为你回来后,没把她的嫁妆扔出去。姜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姜二爷跑步时翘着大拇指,吃饭时也翘着大拇指。其他人都不捧场,只有姜槐配合地问,“二哥戴的这是什么?”
姜二爷高声炫耀道,“是孩子们见我练箭辛苦,给我买的骨韘。虽不值几个钱,但也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姜槐连忙道,“孩子们孝顺,二哥好福气。”
“哪里孝顺了,他们不整日惹我生气,已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哈哈哈……”
听爹爹笑得张扬,里屋的姜留一面心里吐槽,一面对祖母道,“是-三-姐-买-的。”
姜慕锦连忙道,“祖母,锦儿也帮着选了。”
姜老夫人笑得十分欣慰,“你们都是祖母的好孩子,再过几日,祖母带你们去城外踏青。”
“谢-祖-母!”四姐妹齐声应了,屋里欢声笑语一片。
之所以要过几日去,是因为太后在宫中停灵超度已满七七四十九日,可以出殡了。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姜慕燕的娘亲王氏去世后的第一个忌日。
二月二十三这日,姜二爷带着儿女和侄子、侄女们祭奠亡妻。
大周祭奠逝者,需去两个地方:祖坟和祠堂。一家人到祖坟为王氏摆祭品烧纸祭拜时,王家也派了王访渔的两个儿子王图远和王图展前来祭拜。
因为两家人近来闹得不愉快,王家人祭拜完后便上车走了,姜二爷又带着孩子们去祠堂祭拜。
按照族规,只有男子才能入祠堂。姜二爷带着儿子和侄子们进去后,姜家四姐妹在车上等着。方才在坟前哭红了眼的姜慕燕,望着爹爹与姜凌的背影竟有些怨恨。
返回姜府,又让儿女们在西院的佛龛前上香后,整套祭奠就算完成了。姜二爷如释重负,刚要开口让孩子们去歇息,便听大闺女道,“父亲,女儿和妹妹有话想向您请教。”
姜凌识趣地退了出去,姜留看着姐姐的模样,生出一股要不妙的直觉。
收了骨碟后,姜二爷与大闺女之间亲近了不少,和颜悦色地道,“燕儿要问什么?”
姜慕燕抬着通红的眸子望着父亲,“父亲为何不与娘亲给我和妹妹生弟弟?”
姜留木了。她想起去年姐姐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没太在意,没想到姐姐竟当着父亲的面旧话重提,还是在佛龛前。
姜二爷慢慢皱起眉头,“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
姜慕燕不肯退,“姜凌不是我娘生的,否则父亲不会不开祠堂,让他入族谱。”
姜二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是谁跟你说的?”
姜慕燕似乎忘了什么叫做害怕,硬邦邦地道,“人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跟父亲说。”
没想到这茬的姜留,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了“人人”之外。
“简直是无理取闹!”姜二爷气得拂袖而去。
姜慕燕咬唇,默默眼泪。姜留抬起胳膊为姐姐擦眼泪,就听姐姐道,“如果咱们有弟弟,今天入祠堂祭奠母亲的就是弟弟。母亲见到姜凌,会伤心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一向重规矩多姐姐会突然质问爹爹。姜留低声道,“姐-姐-方-才-怎-么-不-说-呢?”
姜慕燕哭出声来,“我还没说,父亲就走了——”
姜留劝道,“姐-姐-把-心-里-的-事-问-出-来,爹-爹-听-到-了,今-天-不-回-答,改-天-也-会-回-答-的。”
“他不会的,他生气了。”姜慕燕越哭越伤心。
来到门外的赵奶娘听到两位姑娘的对话,才明白二爷为何生那么大的气。二爷的房中事,哪是姑娘们可以过问的。
她敲门进屋道,“二爷命奴婢送姑娘们回房。”
姜留抓住重点,“爹-爹-让-奶-娘-来-的?”
赵奶娘点头。
“那-姐-姐-问-的-事,奶-娘-知-道-吗?”
夭寿哦,她一个做下人的,就是老天爷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姑娘们面前讲二爷和二夫人的事啊。
赵奶娘劝道,“姑娘们,咱们先回房再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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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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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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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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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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