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爷自然懂。”姜二爷白了裘叔一眼,“所以您老有话就直接讲,别只拿眼睛盯着爷,爷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您老想说什么。”
“是老夫的错,请二叔恕罪。”裘叔不急不缓地道,“这些年来,秦天野很少主动派出信差,此举表明他已沉不住气了。能令他如此的只可能是一件事:蒋锦宗秘密送走家眷,将脱离蒋锦宗的掌控。”
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你是说,他写信过去敲打蒋锦宗?”
二爷在京中多年,还真是没认真了解过秦天野的为人。裘叔回道,“恰恰相反,秦天野若是给蒋锦宗去信,不会敲打,只会安抚,以此迷惑蒋锦宗。”
姜二爷反问道,“蒋锦宗会被他迷惑?”
“这些年来,蒋锦宗必定有不少把柄握在秦天野手中。若蒋锦宗不想反,必定会有所表示。不过老夫觉得,以秦天野的性子,他定也在铺后路——想办法瓦解左武卫中蒋锦宗的势力。”说到这里,裘叔直言道,“也就是说,左武卫内斗将起……”
姜二爷接过话茬,“凌儿该回去浑水摸鱼了?”
裘叔赞道,“二爷一语中的。”
姜二爷心中颇为不舍,“什么时候去?”
裘叔直言道,“此时肃州有三事,且要看三事的走势,才能判断时机:一是左武卫营中的局势变化,二是孔庆丰之死的真相,三是两月后肃宣安抚使付开文呈上肃州赋税和民事详帐的真假。若三事中有两事恶化,少爷即应立刻赶往肃州。”
事关儿子,姜二爷不得不谨慎,他靠在椅子上凝眸望着昏暗的房顶,细细思量许久,才沉重道,“裘叔,凌儿若在紧要关头去肃州,可能会成为肃州官员和金吾卫眼里最好的替罪羊。”
此去肃州,必定凶险万分,但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裘叔依旧不急不缓,含笑道,“二爷,咱们的筹码也有三:其一是少爷的机智和勇猛,其二是老夫的谋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便是二爷您。”
待姜二爷看过来,裘叔才笑问,“您可信得过少爷?”
姜二爷瞪圆桃花瞳,“这还用问?爷能不信自己的儿子么!”
裘叔起身一躬扫地,笃定道,“您信得过少爷,万岁信得过您,所以万岁就能信得过少爷,所以少爷绝不会成为任何人、任何事的替罪羊。”
这话听着太提气了!姜二爷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有爷在,哪个龟孙也休想将屎盆子扣在爷的儿子身上!”
裘叔撩衣袍跪地拜道“五年前,少爷得您仗义相救才得活命;时至今日,少爷还须您鼎力相助,才能抱仇平安归来。裘净代任家列祖列宗,谢二爷……”
姜二爷被他拜得不好意思了,侧身道,“您老别来这一套,爷不吃这个。凌儿是爷的儿子,爷护着他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您老可别仗着京中有爷在,就纵着凌儿在肃州横冲直撞,爷的本事和面子都有限,你们把天捅破了,爷可补不上。”
裘叔恭恭敬敬应道,“老奴谨遵二爷训教。”
怎么又自称老奴了?姜二爷摸摸鼻子,嘟囔道,“天色已晚,爷还要打拳练箭,走了。”
姜二爷到了习武场时,见妻子与小儿子坐在贴着双喜字的红灯笼下吃东西,大闺女围着习武场慢跑,小闺女正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此情此景此夜,令站在墙边的姜二爷有些动容,日子若一直这样圆满就好了。
大晚上,姜二爷这身月白色长袍实在显眼,跑到南侧的姜慕燕停住行礼,“父亲。”
姜二爷应了一声,“跑几圈了?”
“三圈。”姜慕燕气息平稳。
“非常好。”姜二爷赞道,他自幼体弱,最清楚练体应持之以恒的道理。
“是。”得了父亲的夸奖,姜慕燕十分开心,跑得快了不少。
姜二爷又往前走了几步,姜留提着棍子小跑过来,欢快道,“爹爹!”
姜二爷哼道,“怎笑成这样?赚银子了还是吃糖了?”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姜留欢愉道,“既赚了银子,也吃了糖。”
谷</span>姜二爷看闺女这样觉得很不顺眼,抬手就赏了个爆栗子,“银子够用就好,好糖也不要全吃了,给爹留着!”
姜留鼓起腮帮子,“爹爹要不要跟女儿过几招?”
“爹要练箭,没工夫陪你玩。”姜二爷溜达到廊下时,雅正已命人给他搬来了椅子,姜二爷坐下,给小儿子擦掉嘴边的月饼渣,才问道,“悦儿在看什么?”
小悦儿抬手指着满天繁星道,“爹?”
姜二爷瞪眸子,“你老子在这儿,不在天上!”
雅正笑道,“二爷,悦儿是在问您天上为何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儿子一个动作一个字,妻子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却听不懂看不明白,姜二爷抬手递给妻子一块月饼,道,“夫人照料悦儿辛苦了。”
雅正递给姜二爷一块他爱吃的桃花酥,真诚道,“这是妾身分内之事,若非二爷您在外辛苦做事,妾身怎能安心在家照顾孩子。”
这倒是。姜二爷美滋滋地啃了一口,才发现小儿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者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回答他的问题,“悦儿,今日是二十五,天上当然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为什么?小悦儿歪着小脑袋,不解地看着父亲。
这个嘛……姜二爷一本正经道,“为父也不知道,不过为父知道谁知道。”
小悦儿站起来,用小手把被他啃得坑坑洼洼的月饼递到父亲嘴边。m.χIùmЬ.CǒM
姜二爷领了儿子的好意,不过却颇为嫌弃这块月饼,只沾了沾唇便道,“咱们大周,最了解星星的人就是礼部侍郎、司天监监正陈长秋。悦儿可知司天监是干什么的?”
小悦儿摇头。
姜二爷搂着儿子讲道,“司天监管历法、时节、星象,是礼部内非常重要的衙门。司天监监正认得天上每颗星星,然后根据月亮、星星和云的变化推算时历。”
小悦儿啃着月饼,看看爹爹又看看漫天繁星。
雅正笑了,“二爷,悦儿还小,他听不懂的。”
姜二爷乐呵呵道,“懂不懂无妨,他喜欢就好。”
小悦儿听懂了“司天监监正认得天上每颗星星”这句话,他认真对父亲道,“想去。”
儿子难得说了两个字,姜二爷心情大好,“悦儿想去司天监?”
“嗯。”
姜二爷立刻应了,“好,等三十日休沐时,爹带你去司天监转一圈,挑几件中意的小玩意儿回来玩。”
丈夫这么宠着儿子,让雅正高兴又不安,“带着悦儿去,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姜二爷笑道,“不会。大哥在礼部供事多年,我也与陈监正有些交情,带孩子去转转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雅正满眼星光地望着丈夫道,“在夫君眼里,似乎康安就没有难事。”
被夫人一夸,姜二爷豪气干云,“不瞒夫人,康安城内就没有为夫走不通的道!夫人想去哪儿,尽管跟为夫讲!”
雅正笑道,“等您带着悦儿从司天监回来,送母亲和妾身去姜家庄小住几日可好?为了大郎的婚事操劳数月,母亲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好!”姜二爷一口应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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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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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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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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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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