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见爹爹和雅正夫人已经在堂屋等着了。爹爹身上穿着苍莨色偏襟宝相花刻丝锦袍,雅正夫人身上穿着朱砂红色绣花小袄,腰下系着翠绿色绣石榴花锦裙,往日只插一根银簪的素朴发髻今日梳成了双翅惊鹄髻,发髻左侧是赤金牡丹流苏钗,右侧插着赤金双蝶簪,真真是通身的喜气。姜留不晓得爹爹喜不喜欢她这身穿着,但祖母一定非常喜欢。
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先给父亲行礼。
当着三小只的面,姜二爷的脸忽得有些红,他轻咳一声,严肃道,“给你们的母亲见礼。”
父亲说的是“母亲”而不是“娘亲”,让姜慕燕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弟弟妹妹给雅正夫人行跪礼,“女儿姜慕燕拜见母亲。”
“儿姜凌拜见母亲。”
“女儿姜留拜见母亲。”
雅正夫人起身,抬手将孩子们搀扶起来,每人给了一个缂丝荷包。姜留美滋滋地摸着荷包里东西玩猜物,姜凌恭敬地将荷包收入袖中,很是懂行的姜慕燕则惊讶于荷包本身。此荷包并非用针线缝制而成,而是直接织成,看织造工艺乃是苏州缂丝工艺,苏州缂丝乃御用织物,织造过程极其细致,被称为织中之圣,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
雅正夫人给的荷包上山水栩栩如生,手感细腻丝滑,乃是苏州缂丝中的精品。姜慕燕敢断定,这个荷包比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所用的荷包一点不差。她很喜欢,抬头笑道,“谢谢母亲。”
姜留和姜凌跟上,异口同声道,“谢谢母亲。”
雅正微笑颔首。
见他们相处融洽,姜二爷很开心,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北院给母亲请安。”
“是。”雅正夫人应声,带着孩子们跟在姜二爷身后向北院走。这一路上,府里的仆从们有光明正大提着扫帚、水桶行礼观察的,有躲在墙角、树后、假山后偷偷看的,见雅正夫人跟他家二爷般淡定自若地走过去,众人啧啧称奇。
这般看着,二爷和二夫人倒真有几分夫妻相呢。
北院门口,穿着崭新素面葛布长袍的老管家姜厚见二夫人紧紧跟在二爷身后,咧着缺门牙的嘴笑成了花。三姑娘她娘在世时,可从来没跟二爷站得这么近过。
“老奴姜厚,给二爷、二夫人道喜。”姜厚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常来姜家授琴的雅正自是知道这位老管家在姜家的分量,侧身还礼。姜二爷抬手搀扶他起来,大声道,“您老今天这身衣裳不错。”
厚叔的耳朵越发聋了后,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他呵呵笑道,“这是三爷从布庄拿回来的好料子,咱们府里的管事们一人一身。二爷、二夫人稍待,老奴这就进去传话。”
厚叔进去后,姜二爷转头吩咐姜猴儿,“你今日跟裘叔说一声,让他抽空给厚叔扎几针,通通耳朵。”
“是。”姜猴儿立刻应了。
姜留默默吐槽:在爹爹看来,什么病都可以扎几针。她以前不能动,要扎针;他自己睡不着,要扎针;厚叔人老耳聋,还要扎针……
姜二爷带着新媳妇进屋后,在母亲面前的垫子上端端正正行跪礼。行礼罢,刘婆子送上茶,雅正接过,双生递到婆婆面前,“母亲请用茶。”
姜老夫人看着通身喜气的二儿媳妇,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接过茶饮了一口后,温和道,“你既进我姜家门,以后便是我姜家妇。当恪守家规,敦亲睦族,相夫教子,早日为枫儿开枝散叶。”
说罢,她将一个红封放在茶盘上。
听婆婆这么说,陈氏和闫氏都抿嘴笑,雅正面带羞涩地行礼,“儿媳谨记。”
“起来吧。老二,带着你媳妇认认家里的亲人。”姜老夫人吩咐道。
“是。”姜二爷起身,抬手扶着雅正起来,将她带到大哥大嫂面前,“这是大哥、大嫂。”
雅正刚要行礼,便被陈氏抬手搀住了,“弟妹免礼。”
姜松看着二弟面带喜色,老怀甚慰,对雅正道,“我二弟顽劣,以后还要弟妹多多费心。若他欺负你,你莫忍着,告诉母亲或告诉愚兄,我们替你教训他。”琇書蛧
“大哥,我是不是你亲兄弟?”姜二爷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亲哥,众人闻言笑出声。
“你是亲兄弟,弟妹也不是外人。”姜松佯装怒色,瞪了二弟一眼。姜老夫人则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姜留觉察到祖母的动作,晓得她这是对认亲时伯父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雅正行福礼,恭敬道,“多谢兄伯。若雅正有不是之处,也请兄伯赐正。”
“好,好。”姜松含笑点头。
兄伯是大周弟妻对夫兄的正式称呼,姜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发现祖母的眉头舒展,似是又很满意了。
接下来,姜二爷带着媳妇见过泉州来的姜氏长辈、表哥钟雷和姐姐姜平蓝、母琴族里来的表兄表嫂们。然后,姜槐和闫氏领着姜家晚辈上前,给二哥二嫂见礼。
姜留发现雅正夫人给姐姐和哥哥们的荷包,与给她和姐姐的不一样。姜慕燕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有光在跳跃。
待表亲们的孩子也上前见礼后,陈氏才拉着雅正的手解释道,“昨日婚宴上,三郎高兴就多吃了几杯酒,今早怎么也叫不醒,待他起来了,我再带他过去给弟妹赔礼。”
提起那不争气的儿子,姜松的脸色很难看。
雅正关怀道,“都是自家人,咱们不讲这些。大嫂可请郎中给三郎看过了?他许不是吃多了酒,而是昨日跟着忙里忙外累着了。”
就是!姜老夫人开口道,“三郎这几日跟着他大哥跑进跑出地忙碌,才十一岁的孩子,做的事情一点不比大人少。”
对啊,她儿子不是吃醉酒,而是累着了。陈氏连忙改口,“他二叔娶妻,三郎比谁都开心,抢着做事,我劝也劝不住。他二婶进了家门,他这根弦一松就起不来了。”
闫氏暗翻白眼,大嫂还真是不会说话。二哥娶妻,三郎能比婆婆、大哥、二哥更开心?若不是今儿家里人多,婆婆不骂她才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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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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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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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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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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