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孩子们被冲散,姜家人分作四波,姜二爷带着三个儿女一波、陈氏带着两个女儿一波、闫氏带着儿女一波、姜大郎和二郎结伴,约好戌时在市署衙门前碰头一起回府后,众人便散开各玩各的。
马车到了东市曲艺乐器行所在的街巷口广场,姜二爷带着儿女们下去看热闹,姜留这才明白什么是“百戏”。
百戏,就是大周各种民间艺术表演,如吞刀、履火、走钢丝、顶坛子、胸口碎大石等等。表演者们被看戏的包围着,众人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叫好和撒钱声。
不同于看戏看直了眼的姐姐、哥哥,姜留感兴趣的不是那些看似危险的把戏,而是东市广场最中央耸立的官署衙门衙门内的五层高楼。
这是姜留到大周后见到的,除了寺院佛塔外最高的楼。据说管理东市的康安令丞会派衙差在顶楼上俯察整个东市,管控着整个东市的市场秩序。
这种管控方式让学电子商务的姜留非常感兴趣,虽然现在说不上来具体为啥,但她觉得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对她一定大有用处。
“大人您看,姜枫一家在百戏场耍猴人东侧。”东市官署高楼顶层,京兆府的捕头任大力遥遥指着百戏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
康安令丞肖治亮也为顶头上司指引道,“大人看耍猴戏的南边,高旁人半头、头戴镶翡璞帽、身着蓝衫、抱着粉娃儿的那个便是姜枫。”
“本官看到了。”凭栏远眺的京兆府尹张文江感叹,不管多远,也不管有多少人,姜枫总能卓尔不群,让人一眼就能寻到。
就是因为姜枫引起了圣上的注意,张文江的压力更大了——景和帝给他的破案时限已过近半,他连投毒之人的踪迹也没找到!
“今日除了姜枫的老母、养病的长兄和打理生意的庶弟,姜家人都来东市游玩了。他们就不怕投毒之人对他们再下杀手么?”师爷捋着稀疏的山羊胡沉思道。
任大力回道,“据小人这几天的明察暗访来看,姜家人虽无证据,但已认定毒是孟家下的。他们笃定孟家不敢明着来,所以才会如此放松。”
康安令丞诧异,“孟家?卑职听闻孟姜两家交好数十载,近几年虽生了嫌隙,但也不至于到了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吧?”
张文江没有说话,他遥望着康安城的千户万巷,目光沉沉。身居京兆尹之位多年,张文江经手的各类凶杀命案不知凡几,很多杀人案的起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摩擦累积后的忽然爆发。也许孟家起初并未打算杀姜松,而姜枫大年三十那夜一桶水浇透了孟家的爆竹,才引起这次投毒。
他惹得祸,受罪的却是姜松和京兆府的一众官员,张文江望着看猴戏的家伙感叹道,“姜枫,好一个富贵闲人……”
“大人所言极是。”肖治亮身为主管康安城各市政事的官员,最清楚姜二爷有多闲。
京兆少尹廖纲望着混在人堆里的姜二,酸道,“天塌下来有姜松替他顶着,没钱了有姜槐替他去赚,所以他才能当个闲人!”现如今还多了万岁替他撑腰,他还怕什么?万岁!!!
师爷想的却是另一面,“能让家人如此护着,姜枫必有过人之处。”
他不就是生了副好看的皮囊吗!廖纲嘟囔。
任大力忽然道,“大人,姜枫发现咱们了!”
张文江回神,发现姜枫右手抱着粉娃娃,左手抬起大力挥摆,似是在与他打招呼,便诧异道,“他是如何发现我等的?”
此楼与姜枫所在的位置,隔着何止百丈!
“姜枫身边那个的白面小厮和那个黑衣高壮随从都是高手,咱们盯着姜枫看被他们察觉了。”同为习武之人的任大力,一眼就能分辨出姜宝和鸦隐是高手,“那个白面小厮叫姜宝,大人别看他不起眼,大年三十夜里,就是他替姜枫挡住了公主府的侍卫统领杨冲。不知道他对杨冲做了什么,杨冲至今不肯承认拦住他的是姜家下人。”
张文江沉吟道,“姜家怎会有此等高手?”
“姜宝是去年六月入姜家的,经常跟着姜枫出入城中赌坊。”廖纲立刻道。
张文江扫了一眼,“廖大人。”
“卑职在。”廖纲连忙躬身行礼。
“为官者,当谨言慎行,为民之表率。”
“……是,卑职谨记大人教诲。”
“肖大人,再有京兆府官员入坊市赌博,你一一记下,告于本府。”
“是。”肖治亮暗骂廖纲多嘴,这下好了?大伙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呵!”师爷忽然笑出声,“大人快看!”
张文江转头,也忍不住笑了。方才还是姜枫一人挥舞手臂,现在百戏广场的女子都在挥舞衣袖。此情此景若百花枝条随风摆,美不胜收。
“姜枫真不愧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春风未至君先到,振臂一呼百袖招。”张文江感慨道。
廖纲连忙拍马屁,“大人,百姓们都在跟您挥袖打招呼呢,您不如回应一下,与民齐乐?此举必被御史传为一桩美谈!”
就算传不成美谈,也得让万岁知道他张文江,在别人休假吃酒时奔波查案!张文江探身,挥了挥衣袖。
见官署顶楼有紫色官服衣袖挥舞,百戏场的百姓立刻炸了。能着紫服的必定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站在官署大楼上的三品以上官员只可能是京兆府尹张大人!
姜二爷遥遥望见张大人,振臂而呼,张大人亦挥袖回应!
不只万岁,连京兆府尹也这么喜欢姜二爷!
大多数男子则指指点点,酸溜溜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啥坏话;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皆捧着通红的脸,兴奋不已,甚至有不少人将头上戴的绢花、手里拿的干果纷纷砸向姜二爷,表达她们对姜二爷的倾慕。
完了!姜留把小脸藏在爹爹颈边。方才他们在看猴戏,现在他爹被人当猴子看了、砸了。
姜慕燕羞愤地躲在赵奶娘身后;姜凌和鸦隐、姜财退到一旁装成陌生人;姜猴儿和书秋嬉皮笑脸地接果儿;姜宝也跟着拉起衣摆打算去接,却见鸦隐在旁边翻白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讪讪地放下退到鸦隐旁边,鸦隐嫌他丢人,退得更远了些。
这种抛花掷果的场面姜二爷来司空见惯,他笑吟吟地受了大家的好意,转身带着闺女进入最近的茶楼,免得引起更大的轰动,给东市巡街的官兵们添麻烦。
茶楼雅间内,看着姜猴儿和书秋接到的一桌子干果,姜留再次感叹她爹这张俊脸,真的是能当饭吃的。
俊帅的姜二爷毫不优雅地活动着抱闺女抱的有些酸麻的胳膊,“待会儿咱从后门走,爹带你们去看斗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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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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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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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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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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