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长的指尖翻着公关方案,被窗户照进来的日光刺得睫毛颤了一下。
余莺升起百叶窗又走回来,没忍住先问:“小仙女,你觉得呢?”
谢音楼侧脸躲着阳光,回过神半天,将方案缓缓推到桌子中央:“我看不到陈导的诚意。”
如果节目组给出的公关就是找个替死鬼,这更是变相盖章了她有金主后台。
陈儒东稍抬眼看谢音楼,说话温和劝她接受这个双赢的方案:“谢小姐,服装组那边的同事已经被台里批评过了,官博也会发声明澄清,这旗袍给你时因为工作失误让衣料的丝线脱散了,是你为了不耽误录制才亲自修补的,都是一场误会。”
谢音楼没有被打动,清清冷冷的勾唇问:“是误会吗?先前录制时我懒得计较,但是这旗袍谁都心知肚明是被恶意剪坏的,陈导却还想以工作失误来搪塞节目的观众,恐怕会不好收场呢?”
陈儒东神情略带为难,指腹反复摩擦着茶杯。
真正剪坏旗袍的那位,很明显他不想得罪。
但是谢音楼这边也不是好随便应付的,给她撑腰的那位,更得罪不起。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陈儒东暗叫苦,面庞还得赔笑:“依你意思?”
谢音楼将旁边的手机拿过来,干净指尖轻易地找到热搜下那条让她道歉的网友评论,倾身递到了陈儒东面前,语气轻柔:“谁剪坏了节目组的旗袍谁出来道歉,陈导,这就是我的意思。”
“谢小姐……”
“官博要澄清就必须拿出证据确凿的声明,不然我做替死鬼和另一个人做替死鬼,有什么区别呢?”谢音楼打断了陈儒东想说的话,慢慢坐回椅子,生得极好的双手交握着,指尖泛出细微的光。
她仪态端庄标准,美得没有丝毫地攻击性,只是清冷着看人的时候,无形中让陈儒东心底滋生出一丝少见的压迫感,手掌心忍不住冒汗。
半响后。
陈儒东被这事搞得头疼剧烈,从裤袋掏了烟盒出来,起身去外面打个电话。
谢音楼坐着不动,指尖将手机拿回来,轻点着。
余莺看到她跟导演谈判时的冷静模样,心里暗爽,笑着把脑袋凑过来:“有大佬这张底牌,陈导想歪屁股也要掂量掂量,咦,你百度啥呢?”
谢音楼微垂着眼睫,搜索出了不少关于梵文的刺青,随便翻了翻似的,见图案都很普通,便兴致缺缺地退出,抬头说:“打发时间……”
莫约过去十来分钟,陈儒东带着满身烟味回来,眉宇里拢着情绪说:“谢小姐,这事我们好商量。”
谢音楼态度已经摆在这里,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陈导您是好导演,如果这档非遗传承文化的节目是需要用这种拉踩营销的方式宣传,我会解约,情愿一分不少的赔付节目违约金,也不会录制。”
……
此刻网上除了造谣谢音楼的热搜外,孟诗蕊的营销也铺天盖地宣传了上来。
有几个词条爬上首榜:#孟诗蕊才是真正古典第一美人。#、#孟诗蕊在节目里说#
点进去,是粉丝特地截频了官方节目里的一段抽牌环节。
底下评论都在尖叫:
「孟诗蕊不愧是新晋的古装女神接班人,人美穿什么都好看,这身妩媚的紫色旗袍造型yyds!」
「原来女神也追星……孟女神因为姜奈影后入了旗袍的坑,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真想艾特隔壁素人过来看看,明星嘉宾宣传非遗文化,都比她这个旗袍传承人用心。」
「楼上说的对,来回看了三遍,发现孟女神在节目里穿着旗袍连坐下都小心翼翼的,谁像谢音楼为了出名连弄坏旗袍的事都干得出来。」
「在我这里,只承认孟诗蕊才是真正古典美人,谢音楼跟她比,就是个山寨货吧。」
「……是不是只有我觉得孟诗蕊口型有点不对,节目重新配音了吗?」
「孟诗蕊在娱乐圈不争不抢,一直都在努力低调演戏,黑粉不要来碰瓷,谢谢。」
化妆间内,孟诗蕊将昂贵精致的旗袍往地上一扔,踩着走过去,又拿起衣架上的月白色穿上,对着镜子照了很久。
直到潭莉抱着平板,推门进来说:“谢音楼真有本事,竟然找了节目的投资大佬来撑腰,现在陈导那边正被她闹呢。”
傅容与给她撑腰?
孟诗蕊顿时没试旗袍心情,脸色冷了下来:“我倒是小瞧了她,这节目她能来,怕不是早就跟傅容与私下进行了什么权色交易吧。”
潭莉说:“谢音楼这姿色,被大佬图个新鲜玩几天也正常。”
“陈儒东不是准备找个替死鬼出来平息风波吗,现在是抵不住资本压力要反悔了?”孟诗蕊眼底带着几分憎恶,染着嫣红脚指甲的右脚踩在地上丝绸旗袍里,用力地去踩,又说:“傅容与这么难搞。”
“陈导那边态度不明。”潭莉劝她消气,毕竟现在网上舆论还是占她们这边的,谅谢音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随即,又提起最新收到的消息:“你伯父通过人脉打听到,傅容与私下有收集古董书籍的爱好……刚好他在国外高价收购了本,可以趁着这次借花献佛送过去。”
“他会要吗?”孟诗蕊关心的是这个。
潭莉笑:“像傅容与这种有收藏古籍癖好的男人,女人在他心里恐怕是要排第二的,等新鲜劲一过,绝对不拿谢音楼当桩事了。”
孟诗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抬脚把挡路的旗袍踢一旁,走到沙发坐下,摸出手机给远在国外拍杂志的温灼发消息。
倒是没忘了,自己还有正牌男友活着。
潭莉见状就不再打扰她,将那堆皱巴巴的旗袍捡起,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
晚间八点,谢音楼跟余莺找了家餐厅吃晚饭,才打车离开。
位于市中心最贵的酒店正灯火艳丽繁华,门童恭敬地迎着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们办理入住,而谢音楼来到时,就提着一袋新鲜的樱桃,慢悠悠地乘坐着vip电梯上顶楼豪华套房。
凭着昨晚记忆,她找到房间号。
开门的秘书没有拦她,自动地让了路。
走进去,谢音楼第一眼就看到了宽敞的客厅那边坐着不少精英范的西装男子在谈论公事。
而傅容与端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浓墨似的夜色隔着透明玻璃,衬着他挺拔的身体线条,仅仅是一个侧影,就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几乎在谢音楼视线看过去,那一刹间,他也侧回眸。
隔着众人,谢音楼站在灯下没说话,随即拎着袋子,自然地走向卧室。
那群精英范的男人们很克制地没八卦,皆是默契肃静几秒,又继续汇报工作。
傅容与匀称的手指曲起,慢条斯理地将咖啡喝完,从他俊美脸庞上的沉静神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直到他将杯子搁下,抬手意示众人继续商议。
随即,侧过身,看向走到身旁的秘书,语调极淡地吩咐半句:“到药店,买一盒樱桃味……”
酒店隔音很好,关上卧室门,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谢音楼将那袋樱桃拿到浴室洗干净,找了个精致透明盘子装,指尖拿起尝了一口,走到窗台那边的书桌时,发现了本旧式的古籍摆在上头。
一看旁边的精致木盒,便知是有人借花献佛,送给傅容与的。
她窝在丝绒的沙发椅上,蜷起双腿,随意地翻起了古籍。Χiυmъ.cοΜ
借着暖橘色的光,谢音楼没看几页,指尖沿着黄褐色的纸滑下,稍微一用力就将纸撕了下来。
“声音倒是悦耳。”
她弯起唇,纤细白皙的手很巧,用古籍撕下的纸叠了朵玫瑰。
待外面的男人结束完会议,推门进来时,谢音楼沙发椅下的浅白色毛毯上已经散落了不少纸玫瑰。
傅容与修长的手握着门把,缓缓地关上,客厅照进来的明亮光线沿着缝隙也彻底消失。
卧室的灯光偏淡,他深暗的眸色扫到满地的纸玫瑰,迈步走过去不在意踩到,微俯身,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手扶上,气息也洒在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微微的烫:“谢小姐这么暴殄天物,是准备拿自己赔我么?”
谢音楼额头稍避开,那气息就沿着她眼尾顺着下去,只好抬起脸说:“一本仿制的古籍而已,傅总这是被人当冤大头了。”
傅容与眼神压着她,没说不信:“谢小姐还会鉴赏古玩?”
“鉴赏谈不上……只不过。”谢音楼指了指被她拿来叠纸玫瑰的古籍,启唇说:“我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本古籍礼物,巧的是,这本,三年前就落到我手上了。”
所以看到书桌摆放的这本,谢音楼一眼就认出是假的。
她故意取笑傅容与,表情很坏:“你好可怜喔。”
“我不可怜。”傅容与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薄唇贴着她耳廓低语:“今晚有人要掉小珍珠,哭着求饶才可怜。”
谢音楼额头磕到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衣清晰地感到了温度,指尖微蜷,耳边不由地响起白天时余莺神秘兮兮八卦两人的关系。
来不及思绪太多,傅容与就已经把她往那张大床上抱。
这男人不老实。
谢音楼没有反抗,自幼就有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贴上她标签了,在她这,就是自己的专属物,对男人,亦是如此。
等傅容与把衬衫扔到床尾时,她裹着被子坐起来,眼眸像被水浸过似的明亮,毫不掩饰地窥探着他漂亮线条的手臂。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刺青,就很感兴趣。”谢音楼指尖去碰,沿着神圣的图案摸索了一圈,最后落在被她咬过的点点伤口上。
唇齿间的声音轻停了后,又说:“你只解读出了一个梵文,这行,翻译成中文是什么意思?”
傅容与将她微凉的指尖握紧,忽然勾起薄唇低声开口:“不如你猜猜?猜中了有奖励。”
谢音楼拒绝跟他打哑谜,靠近些,红唇几乎要贴近线条锋利的下颚,吐气般问:“你说,我也在手腕纹一个好不好?”
傅容与低头看她,深暗的视线沿着精致的脸蛋一路到了肩膀,以及像白玉一样的纤细手腕,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摸都没摸一下,却让谢音楼觉得肌肤有股灼人的烫意在里头。
半响后。
傅容与手臂把她连人带被子,搂到了胸膛前,喉咙说出的嗓音压得极低:“我舍不得谢小姐疼。”
谢音楼笑了:“傅总真会哄人。”
她确实是翻脸比翻书快,前一秒还笑着问也要纹个梵文在手腕间,下一秒就宝贝似的轻轻摸着自己的手腕,自顾自地说:“我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睡着最软的床,用着最好的东西……才养得这么嫩,才不要往身上乱纹图案呢。”
傅容与薄唇低哑的笑,手指去触碰她眼尾卷长的睫毛,故意停顿几个字问:“那娇贵的小公主,今晚我可以、撞、坏你吗?”
他问的礼貌,谢音楼也礼貌回答:“不可以。”
……
在秘书开车找了三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售卖樱桃味的药店,又十万火急送到酒店后,傅容与刚洗过澡,披着酒店的浴袍来开门。
门开了又关上,转身走向坐沙发那边吃樱桃的谢音楼。
一袋樱桃被她吃光,最后半颗赏给了傅容与,指尖离开他的薄唇:“你买了什么?”
傅容与修长冷白的手搭在她肩膀,璀璨的灯光下一些动作都被无限放大,他挨得近,连带那股雪松香味都拂了过来,薄唇淡定吐出两个字:“樱桃。”
谢音楼对他这股香,是上了瘾的。
她像是毛茸茸的猫儿般,轻嗅着他,爱吃鱼,又爱闻香,将身子依偎在他怀里,柔软得没有重量一般,喃喃地说:“可,樱桃我吃撑了……”
“没事。”傅容与紧紧地锁着她,再自然不过地解释:“这个是我用的。”
谢音楼指尖去勾了下袋子,视线看到里面的“樱桃”。
窗外深夜寂静,宽敞的套房里面一下子跟着清冷的厉害,傅容与暗示地把她抱离沙发,她没拒绝,灯光下同款酒店浴袍内的肌肤白得像上了釉的瓷玉,转瞬被散下的黑色长发覆盖住。
随后,女人很轻的柔声,终于划破了暧昧的气氛:“傅容与,我警告你啊,这次不许玩特殊癖好那一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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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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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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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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