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娴和赵元汲静静对视着,大半天过去谁都没说一句话。
眼看日渐西斜,天就要暗下来。
叶思娴终于忍不住:“要不我去看看吧,这件事终究是咱们的错”
“谁能想到她就这么想不开,自缢身亡了呢”
结果皇室的名声没保住,倒把自己人逼得一蹶不振,叶思娴活了十几年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不必”,赵元汲浓眉凝视,长舒口气拎起手上的折子。
“你没错,要错也是朕有错,让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这是什么话”,叶思娴内疚。
“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连景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找回来,别让他做傻事”
“放心,我去找”,赵元汲安抚着妻子。
当晚夜色降临,赵元汲换了一身青布常服,单衣匹马微服出宫。
赵元淳酷爱美酒。
以前他常年身处军营,军纪严明他从不越界,就连休沐也是浅尝辄止略略过个嘴瘾。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酒馆。
赵元汲独自一人踩着月色,沿着大街小巷一条一条找,一家一家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街两旁的灯烛渐次暗灭,两旁的路几乎都看不清了,赵元汲干脆下了马,独身一人牵着马匹一步步往灯亮的地方找。
月色黯淡,灯烛微黄,一人一马的背影被拉得老长。
三更的梆子敲过,大街上彻底没了人。
赵元汲丝毫没有放弃的念想继续往前走,终于他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发现一处微光。
……
“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要不您明儿再来?”,中年模样的酒保客客气气乞求。
“怎么?你怕我不给银子?”,赵元淳摇摇晃晃。
“你放心,本王有的是银子,你只管把最好的酒上来!”
他重重将一大锭银子拍在桌上,怒声大吼:“快去!”
酒保吓得战战兢兢,只得收了银子去拿酒。
转过身他欲哭无泪琢磨着,自己究竟哪辈子做了孽,招来这么一尊大佛。
不能赶不能轰,连说话也不能大声。
平常来他小店买酒的可都是街坊四邻,大人物哪看得上他的酒,这可真是倒了霉。
不过……
酒保咬了咬手里的银锭子,不得罪这尊大佛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
赵元汲顺着烛光寻来时,正好酒保不在,只有赵元淳一人喝得烂醉。
“走,跟我回家”
赵元汲不由分说上前拖着弟弟,这一刻没有皇帝亲王,没有君臣之分,只有手足兄弟。琇書蛧
“你谁啊你!”
赵元淳肆意喷洒着酒气挣脱赵元汲的手臂。
“我是你哥,快跟我回去”
赵元汲再次钳制住手臂,这一次他再也没能挣脱。
挣扎半晌无济于事的赵元淳急得跳脚:“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你本来也不是很需要我么”
“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多余,打出生起就没几个人瞧得起我,乳母没有,嬷嬷也没有,他们在背后骂我贱种、骂我野种”
“像我这样的人本来也不配得到什么,不是吗?哈哈哈……”
赵元淳又哭又笑,让赵元汲心里很内疚。
“对不起”
这么多年三个弟弟懂事听话,宫里宫外勤学苦练,他几乎都快忘了他们个个都是没娘的孩子,比他这些年过得还要苦。
尤其是赵元淳。
当初他也是个叛逆倔强的人,报复宫女、偷袭太监,谁对他不敬他睚眦必报。
这些年他安安心心收起爪牙,他居然忘了眼前是头狼。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来跟你道歉”,赵元汲颔首。
赵元淳瞬间大笑起来。
“你道歉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玉儿活过来?”
“你自己不在乎女人出身想爱谁就爱谁,想捧谁做皇后就捧谁做皇后,那么多大臣反对都没用,为什么我不可以”
“皇嫂的出身很高吗?她原本不也是寻常人家出身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非大家闺秀不可”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让赵元汲哑口无言。
“皇兄知道错了”
即便感觉不对劲,在事情没确认之前他还是决定一心一意道歉。
“快回去吧,这样下去你要熬坏身体”
赵元汲钳制着弟弟的身体,健康强劲的御林军统领像一条矫健的火龙,若非醉酒他绝对奈何不得。
“不用你管,我不回去”
“往后我是死是活也跟你没关系,快回去当你万古流芳的好皇帝吧”
“我想了想我还是当个闲散的痞子就好,这盛世是你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元淳摇摇晃晃,眼睛都没睁开,神情意识都极其模糊。
不多时他就再也睁不开眼,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赵元汲居高临下望了好几眼,控制住杀了他的冲动,终究还是抬起到马背上,一步一步往宫里走去。
……
回到宫里已经是四更天。
栖凤宫灭了灯,赵元汲不忍打搅就一个人独自歇下。
匆匆洗漱后眯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又要起身预备早朝。
终于忙完一切再回到昭阳宫,已经临近午时。
累极了的帝王正要闭目休息,此时冯安怀来报。
“皇上”
“消息说当晚就看见有两个人潜进院子里,最后出来的是三个,其中一个像是……玉芷姑娘”
“果然有不对!消息可靠吗?”,赵元汲陡然睁开龙目,怒视着冯安怀。
“奴才派人暗暗排查了周围所有的住户,这消息还是当时一个小孩儿半夜起夜看见的,可靠也不可靠”
赵元淳重新坐回位置继续闭目养神。
“那就周边搜一搜,看是不是有藏身之处,对了,那个玉芷家乡在哪里,家人被流放到何处,传话礼部让他们查卷宗”
“是!”
冯安怀恭恭敬敬应是,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
德安宫九王院里。
赵元淳醒来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除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房间,其余一概觉得陌生。
“来人”
“奴婢在,王爷有什么吩咐?”,来的宫女也都是脸生的。
看来这宫里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定以后会更加不同往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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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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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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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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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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