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珠不知何时出现在叶思娴身后。
八岁的小姑娘身形抽长,已经隐隐有了少女的挺拔,她看着母妃的背影,神情难得凝重。
“这鱼饵……是姐姐送来的吧?”
“原来你知道啊”,叶思娴挺纳闷的,笑着将手中的罐子拿开,带着女儿坐在锦鲤池旁的石凳上。
“我还以为我的女儿是个傻子呢”,叶思娴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景珠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神情更加专注。
“我当然不是傻子,我知道娘亲在害怕什么,忌惮什么”
“我毕竟是她妹妹,她都能沉住气我为什么不能,母妃放心,女儿是不可能撕破脸的”
稚嫩的脸颊神情专注。
春日暖风吹来,掀起她额前的一缕刘海,和煦朝阳打在侧脸,愈发显得眼神坚定。
“果然不亏是我的女儿,天资聪颖”
叶思娴老泪纵横,她第一次有了‘娃终于出息了’的感慨。
不等她多夸两句,景珠又淡淡一笑。
“母妃是不是找不到我和景妍生病的原因?我却知道”
“你知道?”,叶思娴惊恐睁大双眼。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躲开,她在害你啊”
景珠凉凉一笑,红衣裙裾飞扬像展翅欲飞的凤雏。
“我当然知道她在害我,可她太胆小了,最多能让人生两场病而已”
“不过怡安姐姐是聪明的,她知道母妃会差她送来的东西,所以……她把毒药藏在那两只装礼物到底紫檀木匣子上”
“只要我和妹妹一打开匣子,就能闻见淡淡的气味,久而久之就会犯病”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和妹妹没有立刻发病,也没有同时发病的原因”
“打开的次数不一样,时间又大不相同”
叶思娴早已愣在原地。
明明还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会觉得如此陌生,仿佛从未见过一样。
这还是她那个叽叽喳喳只会闯祸的小公主吗?
“怎么,您傻了?”,景珠笑着挥挥手。
她上前一步迎风而立,眯着眼瞭望不远处的天空,那里有几只雏鸟正迎风而上。
“母妃放心,女儿没那么脆弱,我们姐妹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如果有需要,女儿一定会向您求助的”
景珠十分自信。
叶思娴有些魔怔,竟鬼使神差点点头答应了。
……
景珠离开后,叶思娴在石桌旁坐了许久。
看看池中的鱼儿,看看储秀波光粼粼的屋顶,看看院中那些原本手腕粗的海棠树,已经长到小腿粗。
她惊觉时光飞逝,情不自禁落下眼泪。
“原来,我入宫已经这么久了啊”
“久到连景珠都可以站在我面前说:母妃,这些交给我吧?”
“娘娘?”
圆月走到叶思娴身后,轻轻唤了两声。
叶思娴猛然回头。
“娘娘,冯才人提着一篮子点心往御书房去了,看样子还是不死心”
叶思娴愕然,随即颔首。
“我知道了”
说完继续对着锦鲤池发呆。
“您不担心吗?”,圆月吃惊。
“圆月”,叶思娴忽然长叹一口气,垂首摆弄着自己衣袖。
“我入宫已经十六年了,自问与皇上还算心意相通,如果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我也不必坐在这里了”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豁达,心如止水,连一丢丢醋劲都没有。
圆月沉默片刻,笑道:“娘娘说得是,是我想差了”
……
储秀宫风平浪静。
叶思娴将孩子们打理得井井有条,该念书念书,该写字写写字。
自己晒晒太阳看看闲书,闲情雅致。
而御书房就没这么太平。
冯安怀一脸纠结望着门外跪着的女子,几番劝解。
“小主您还是回吧,皇上忙着呢,这会儿真没功夫见”
“皇上日理万机,批折子时常忙到深夜,您这又是何必呢?”
冯才人并不死心。
“公公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一定要等”,她挺直腰板目光坚定。
“皇上一国之君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必定不会抵赖”
“皇上一天没兑现,我就跪上一天,一年没兑现我就跪上一年”
“这……!!”,冯安怀急得要死。
“待会儿皇上还要见大臣,您跪在这儿也不合适啊,要不这样,您去偏殿小客房等着如何?那儿宽敞,您也能歇歇”
挣扎不动的冯安怀只得退后一步。
“既这样,那就有劳冯公公了”
冯才人满意一笑,提着食盒起身,跟着冯安怀去了小客房,暂时安顿下来。
冯安怀叫人送了茶水点心过去,自己独自立在御书房正门的廊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叫你多事!叫你没眼色!活该!都是你活该!”
……
客房里冯才人悠闲喝着茶水,被宫女伺候着捶腿的时候。
冯安怀百般纠结,这事儿该怎么跟皇上说。
这么一墨迹就等到天黑。
帝王御案上的折子从三尺厚变成三寸厚,大臣们来来往往全部告退时。wWW.ΧìǔΜЬ.CǒΜ
此时已经是夜里亥时。
“冯安怀!”
他高唤了一声。
冯安怀战战兢兢走了进去,捧着皇上最爱的茶水,添茶蓄水一气呵成。
赵元汲满意喝了一口,正要起身去储秀宫。
冯安怀忽然扑通跪在他面前。
“皇上!”
“奴才该死,奴才有一事向皇上禀报”
赵元汲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朕累了”
“皇上!”
冯安怀继续阻拦,并将冯才人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奴才该死,请皇上赐死罪”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赵元汲还是不解气又踹了几脚。
“没出息的东西”
怒气冲冲的帝王一撂衣摆,大步离开,半晌,身后才飘来一句。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是,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冯安怀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
当晚,冯才人不情不愿离开,珠儿倒是高兴。
“皇上已经下旨,明儿翻您的牌子,您就别不高兴了,咱们正好回去再准备准备”
“那是自然”
“皇上金口玉言说过,会宠幸我的”
“我从除夕盼到正月,从正月盼到二月,难道还不该盼来吗?老天爷都得被我感动的”
冯才人趾高气昂。
在她看来,自己即将成为后宫第二个得宠的妃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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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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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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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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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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