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汲同意让太后出宫,去荷风园探望赵元澈。
一大早,太后就起身穿戴。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珍藏许久的凤冠戴上,又拿出许久未穿的撒红遍地百鸟朝凤的凤袍,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望着镜子里才五十多岁,就已经头发斑白的妇人,太后心里像刀割一样,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替自己戴上最华丽的钗环,敷上最鲜艳的胭脂,最后起身昂首阔步,在宁寿宫正殿走了一遍。
最后重新坐了坐那高高在上的正位上,扶着打磨光滑的紫檀木金凤扶手,粲然一笑。
“不知道陈佩宜那个蠢货,将来有没有福气坐上这位置”
她自在地舒展开衣袖,换了好几个以前最舒适的姿势,恍然又嘲讽道。
“想来,是没有福气的,现在已经支撑这么困难,那将来呢?”
太后忽然幽幽笑了,眼里全是深不可测的恶毒。
“赵元汲啊赵元汲,你以为逼死哀家,就赢了么?你恐怕大错特错了”
她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昂首阔步走到门口,长袖一舒打开门。
“走吧!”
“是”,冯安怀亲自伺候着,一行人往宫外的轿辇走去。
从宁寿宫坐轿辇,出皇宫换马车,太后一路到荷风园,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荷风园里。
赵元澈正在后院亭子下饮茶赏雪,他重伤未愈,不能饮酒,不能受寒,更不能有大动作。
这几个月他一直就这么过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甚至太医曾私底下告诉他: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和正常人一样,他都要这样在温室里生活,再也不能出去探寻江河湖海。
“咳咳!”赵元澈被炭炉呛得咳嗽几声。
身旁立着的小厮立刻将炭炉挪得远一些,另有丫鬟细心捧上厚实的狐裘,替他厚厚又裹了一层。
赵元澈苍白修长的手拢了拢毛茸茸的青狐裘,目光落在苍茫大地间的皑皑白雪上,心如止水。
就在三天前,他收到乌丽娜的信,说她已经平安抵达部族。
她们的部族又重新回来许多强壮的劳动力,她的族人都认可她,恭敬尊她为族长,他们要一起建设扎黎部。
挺好的,不是么?
赵元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坦然的轻松,知道她过得好,就足够。
那里会有最强壮有力的好男儿娶她入怀,疼爱她呵护她一生一世。
又何须他一个病秧子多事。
他这一生毁了也就罢了,总不能把她也耗尽来,实在不值。
炉子里的热茶滚谈,他轻轻给自己斟了一杯,缓缓端起来,可他昔日强健的手臂虚弱得很,一个没端稳就将茶盏打翻在地。
‘啪’一声,滚烫的热茶洒了满身,碎瓷片也散落一地。
“王爷,奴婢来吧”
侍女们恭敬而至,重新斟了一杯热茶递在他手里,又将他的身上仔细擦拭干净,最后将地上的碎片清理走。
而赵元澈,只能坐在铺了厚实垫子的石凳上,眼睁睁看着她们做这一切。
即便刻意不去妄自菲薄,他脑海中还是出现了两个大字‘废物’。
“王爷!”
有小厮匆匆而至,伏在地上禀报。
“太后娘娘的凤撵已经到园子门口,您是否去迎接?”
“不去!”
赵元澈忽然很暴躁,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如果不是母后逼他,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堂堂一国王爷,自小文武双全意气风发,游遍大景朝各地名山大川,留下诗篇画作无数。
现在却年纪轻轻,连茶杯都拿不稳,呵呵……
小厮恭恭敬敬离开,赵元澈坐在亭子下岿然未动,任凭掌心温热的茶杯温暖他冰凉的双手。
可他知道,再暖的杯子再热的茶,也暖不到他心里去。
“澈儿?”
太后带着冯安怀,出现在后园。
她一身光鲜亮丽的凤袍,尊贵体面的凤冠,红润的面色,高高在上站在台阶上。
冯安怀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远远跟在身后,太后娘娘的仪仗尊贵又华丽。
“母后来了,恕儿臣不能起身相迎”,赵元澈捧着杯子一动未动,脸色淡漠。
太后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缓缓走上前,自顾自坐在儿子对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眼圈儿一红。
“澈儿你没事,母后太高兴了”Χiυmъ.cοΜ
“儿臣是没事,想来再过段日子,又能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赵元澈心不在焉说着。
垂眸替太后斟了一盏茶,亲手递了过去。
他拼命用力,将茶盏稳稳当当递到太后手上,淡淡一笑。
“连皇兄都舍不得喝的新茶,听说儿臣喜欢,就全给我送来了,母后也尝尝”
太后本来挺感激,一听是皇帝送来的,她立刻拿远了些,仿佛连闻都不想闻。
“哼!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忍了这么久,突然来到儿子面前,她不想再忍了,何况……
“孩子,都是母后害了你,是母后没用,没把那白眼狼给杀了,让我儿顺利登基”
“多谢母后费心了,您也上了年纪,往后还是在宁寿宫好好休养,不必再为儿臣操心”,赵元澈继续淡淡。
“好好休养?”,太后红了眼眶。
“你可知母后现在过得什么日子?雁秋嬷嬷去了,宁寿宫只剩哀家一个,澈儿,如果不是你,哀家可能……”
太后将冯安怀等人遣得远远的,便哭哭戚戚大倒苦水。
比如宁寿宫没有宫女太监,比如皇帝将他彻底软禁,又比如皇后明里暗里叫人虐待她。
她哀哀戚戚说完,突然看向自己儿子。
“澈儿,母后这次来或许是最后一次,母后活不长了”
“如果哪天母后死了,你一定要为母后报仇,澈儿你听到了没有,一定要替母后出这口恶气!”
太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嘴唇也乌黑发紫,整个人开始颤抖。
赵元澈诧异的时候,太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澈儿”
“母后!”
赵元澈吃力将太后扶起来。
“母后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面对亲生母亲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还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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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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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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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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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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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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