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她的睡颜看了看,他才抽回自己的手,帮她把被子盖上……琇書網
翌日。
晨曦的光透过窗牖上的葡萄滕落下斑驳,微风从缝隙里穿梭,吹得床帐轻轻的荡着。
苏安安悠悠转醒,抬手揉了揉额角,躺在床上没起。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尽是花香,鸟语纷飞,还有欢快且洒脱的笛音,一直缭绕在耳旁……
她扭头看向了空空的窗边,微微出神。
昨夜她虽然醉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她知道那人来了。
零星片段跃入脑海,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坐在床边,背影挺拔,任由自己拉着的一幕。
苏安安动了动手,似乎余温犹在,那人的掌心宽厚,微凉,但是却奇异的让人安心,仿佛能撑起一片天,挡住风和雨……
她曲了下手指,忽然起身,走到了妆奁的镜子旁,拿起那个白玉药瓶。
这药瓶颜色纯净,没有任何花纹,就像那人,一身黑衣,没有任何装饰,独独那双眼睛剔透,仿佛能看透人心。
苏安安对着药瓶发了会儿呆,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人的到来仿佛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她的心湖,泛起了细密的涟漪,涟漪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容貌尽毁的丑八怪,再无资格谈喜欢……
她这次将白玉药瓶放在了妆奁暗匣的最深处,放在了一个她不再能一眼就看到的地方。
起身洗漱,然后去整理房间,瑶娘还在昏睡,苏安安把她叫醒,弄去了床上。
收拾好屋子,吃了午饭,瑶娘仍然在昏睡,苏安安也不出声扰她,因为瑶娘一向是白天睡觉。
她自顾自的拿出绣绷,犹豫了一会儿,用瑶娘教的顾绣,绣了一朵小雏菊。
瑶娘醒来时,已经是申时,看着安安坐在窗边刺绣,打着哈欠过去,随意道:“绣的什么呀?”
苏安安见她醒了,就放下绣绷道:“没什么,随便绣的,打发时间。”
瑶娘瞟了一眼,是一朵雏菊,整个洁白的帕面,就这一朵雏菊。
瑶娘收回了视线,拉着苏安安的手撒娇道:“我饿了。”
苏安安笑道:“早备好了你喜欢的菜,都在灶台上煨着呢,就等你醒来。”
她转身去厨房拿,走后,瑶娘拿起了那个绣绷看了眼。
雏菊呀,安安也有思念的人么?
两人一起吃的饭,饭后闲唠唠,做做绣活就到了酉时,瑶娘得去前面楼里了。
想起昨夜她心情不好,苏安安今日说了好些鼓励的话,让她感觉未来有希望。
瑶娘莞尔一笑,道:“放心,我坚强着呢,乖乖等我回来哈。”
见她笑容洒脱,苏安安的心也安稳了一分,目送她远走。
瑶娘走后,屋内就安静了下来,静的有时让人觉得发空,空的无处安放。
苏安安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拿起绣绷继续绣。
夕阳落下,月亮爬上来,夜色正浓,白日安静的卿玉楼逐渐喧哗了起来。
前院的丝竹弦乐隐隐飘到后巷来,苏安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索性起身,推开窗透透气。
小筑是两层,她们住楼上,从上往下可以看到后巷。
想起今夜应该是宋妪值夜,苏安安顿了顿,换了一身衣服,披上薄披风,去了后巷。
刚到她以前的住处,忽然一股缠绵的笛音传了过来。
那调子忧伤,婉转,可似乎又带了一丝轻快,像极了她昨夜梦里的笛音。
苏安安立马提裙往声源之处寻。
在梧桐树下,猝不及防,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仍旧一袭黑衣,背靠着树,姿态随意,手中拿了一管纯白的玉笛。
听到动静,停止了吹奏,两指一转,玉笛便被轻轻松松的收入到腰间,动作流利漂亮。
他回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苏安安的目光一霎就落在了他的眼睛上,怔怔的看了半晌,直到他走了过来,离自己一步之遥,她才惊觉失态,收回视线,小声道:“能不能,告诉我这首曲名叫什么?”
这首曲子,她很喜欢听。
沈君承微顿,道:“无聊。”
苏安安以为他说自己无聊,忙道歉,“对不起。”
沈君承凝眉,“不是说你无聊,是这首曲名就叫无聊。”
“嗯?”
还第一次听曲名这么随意的。
沈君承解释道:“因为是我无聊时所作,所以就取名无聊。”
苏安安诧异,“是你自己作的?”
“嗯。”
“很好听。”她夸道。
沈君承似乎扯了一个极浅的笑。
苏安安瞧楞了,似乎还是第一次看他笑,这个人一向看着冷冰冰的,但是笑起来,很暖。
月朗星稀,淡淡的银辉洒在这人的身上,让他的身影多了一层朦胧,看着如此的遥不可及。
苏安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垂下眼睫问:“你怎么来了?”
沈君承直白道:“来看你,顺便有话跟你说。”
苏安安的心,莫名期待了起来,他是不是要救自己走了?
如果他能救自己走的话,那能不能再让她多提一个要求,把瑶娘带上呢?
以后,她可以做奴做婢来偿还。
她仰头,期期的看着他。
沈君承道:“我昨夜来时,你醉了,有些话就没说,今日,我想告诉你,我已经……”
咻!一束红色烟花在暗夜里划过,转瞬即逝。
沈君承的话被打断,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望着烟花消失的方向,匆匆扔了一句,“抱歉,等我回来再说!”
未曾等苏安安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内。
苏安安扭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猜测那红色礼花是不是什么信号之类的,才让他如此紧张的走了?
她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担心,也隐隐有了一丝雀跃,因为他说,“等我回来。”
苏安安一个人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子时末,还没有等来他归,才转身回去。
既然他找回来了,就证明这人没有忘记救自己,那她只要耐心等着就好。
生活一下子像是有了盼头,苏安安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连瑶娘都察觉到了,偶尔调侃一句,“最近心情很好呀?”
苏安安但笑不语,将匣子深处的药瓶又拿了出来,放在镜子旁,放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时间匆匆,一转眼就过了三四个月,盛夏凋零,秋季寂寥。
苏安安望着后巷枯黄的叶子,期待感逐渐淹没了下去。
那个人,是不是又忘记了呢?
她情绪有些低落,即便仍是笑着,但是瑶娘还是捕捉的出来。
瑶娘误以为她又思念亲人了,安慰了她几句。
苏安安笑着摇头,不让瑶娘担心。
瑶娘拍着她的手,说:“今夜那个李官人是个惧内的,估计不会留宿,我早点回来陪你哈。”
有些恩客不过夜的话,瑶娘就可以早点回来,过夜的话,这小筑里就只有苏安安一人待着。
苏安安应了句好,去帮瑶娘拿来要更换的衣服,瑶娘一贯不让她服侍穿衣,自己去了内室换上了低胸的红裙。
一举一动,风情不摇晃。
她惯常的叮嘱苏安安一个人睡时关好门窗什么的,一扭头,见安安盯着自己的后肩位置看,忙拢了下衣服,用头发遮了遮,道:“我走了哈,你回去休息吧。”
苏安安的心忽的一疼,瑶娘今日是笼烟沙的襦裙,有些微透,因此她看到了瑶娘后背的青紫痕迹。
那明显就是被虐出来的。
难怪瑶娘从不让她帮忙更衣。
她忽然冲动的拉住了瑶娘,问:“要怎么才能为你赎身?”
她真的不想让瑶娘再接客,不想再这样每日看瑶娘去前面的火坑。
瑶娘一愣,而后笑道:“要钱呀,足够的钱,钱多了我就能赎身。”
苏安安抿唇,无力的垂下了手,她什么都没有,问了也帮不了瑶娘……
她没用。
瑶娘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没事儿,这就是情趣,哎呀你没经人事,不懂哈,不疼,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她越解释,苏安安越觉得心疼,忽然抱着她低低哭了起来。
瑶娘叹气,像是长姐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我在存钱呢,很快就能存够的,到时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苏安安嗯了一声,擦了擦眼泪,坚定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
又过了一个月,凛冬已至,她还是没有等来那人。
反倒是瑶娘,近日碰到了一个变态的贵客,被折磨的卧床半个月,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消瘦了下来。
苏安安每日精心照料,才渐渐养回了原来的气色。
她经常想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要多少钱才能让瑶娘离开这个火坑?
终于,她不再等他了,她要自己想法出去。
那是一个细雨纷纷的晚上,她裹着披风,站在小筑门口,不舍的望着瑶娘。
瑶娘靠着门框,笑的风情万种,“走吧,安安,总得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去吧,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苏安安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赎你的,你相信我,我回家了就有钱了,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母亲留给她诸多嫁妆,她全部变卖的话,一定会赎得瑶娘出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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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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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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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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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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