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的弟弟说,每次他给我的酒,不是从酒窖里取的,是有人专门给他送来备着的。”
小崔是当年每次卖酒给沈君承的人。
因为他总来,以至于成了熟客,小崔每次都知道他要什么,会早早备好,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小厮。
小崔的弟弟不务正业,仗着哥哥是打酒的,来浑水摸鱼偷酒喝时,就见到了哥哥从外面拿来的酒壶,然后给了当时的沈君承。
他曾以为是哥哥偷偷换了酒,把劣酒给人,便此为把柄,问哥哥敲诈了一笔。
但是没想到小崔干脆的给了,一副不差钱的样子,还多给了许多,让他闭口不言。
小崔的弟弟是混混,有点警戒心,得了好处后劝了老哥几句,就拿着钱跑路了,因此,得留一命,过了好几年才敢回京。
沈君承解释完,极为自嘲的笑了笑,道:“舅父还记得我为什么会给师傅带酒吗?”
因为他第一次去学武,师傅作为长辈提点了句,“你那师傅嗜酒,你回头拎一壶天水居家的老白干去孝敬一下,闻听那家酒不错,方圆几里有名儿,这样显得礼数周到,人家教你也教的乐意。”
彼时,他认为舅父教导他为人处事,极为信任,此时,只觉满满的嘲讽,没想到局是从一开始就布了下去。
整整用了五年。
何其漫长,何其心机……
梁广文眉眼逐渐沉了下来,但仍是否认,气势铿锵,“舅父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崔,也从未做过这般事情,再说,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当时只是看你年幼,怕礼数不周,一番好心提点,你若非要将我想的这么恶毒,舅父也无从辩起。”
是啊,小崔已死多年,可不是无从辩起。
“这么多年,舅父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舅父到现在都还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那么让人心疼……”
梁广文又提起过往,试图引起他的心软,语气带了悲伤和感慨,将那种无奈的且又纵容的态度发挥到极致。
只是可惜,打动不了如今的沈君承了。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忽然打断道:“我记得,您刚刚说过不喜欢喝老白干,只买过一次吧。”
“嗯,是的,怎么了?”梁广文现在回答都是谨慎的。
沈君承无所谓的笑了下,“舅父大概不知,有一日我习武回来,去药房找东西时,无意间找到一个暗阁,里面您屯了好多壶老白干,足有一年的量。”wWW.ΧìǔΜЬ.CǒΜ
那时他以为是舅父爱喝酒,自己存了点,便没多上心,现在想来,他不爱喝,那一壶壶,不是屯给他的吗?
每当他出去习武的日子,舅父就会遣人将一壶酒拿给小崔,为什么不一次性都存到小崔那儿,因为舅父谨慎,怕被人误买了去,发现不同。
他直直的看着梁广文,道:“舅父大概也不知道,小崔的弟弟见过您。”
小崔当时好奇哥哥干的什么活计挣钱,也是尾随过的,就看到了舅父的模样。
“舅父驻颜有术,这些年,模样未曾大变多少,昨天您外出,小崔的弟弟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说起昨天,梁广文倏地抬眸,死死的盯着他。
他昨天外出有事,是觉得有道视线一直尾随自己,就是找不出,没想到,是承儿。
看来,他早有怀疑,且还派人跟踪自己。
见他忽然不语安静了下来,沈君承的心也逐渐冷却到冰度,闭眼道:“还有霞姨……”
“霞姨真的是染了痨病去世的吗?”
他的声音似枯井里落了干的水桶,又涩又空,“还要我,再一一给您列出霞姨死的证据吗?”
舅父擅长蛊,有很多蛊,再辅以药物能让人看着像扰了痨病一样死去。
更别提那时给霞姨看病的是梁广文,下诊断的也是他。
因着信任,也因着年幼,他从未想过换一个大夫来帮霞姨看看,也从未想过这是一场预谋。
他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把我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的夺去!”
伤心的眸子瞬间发了红,带着满身的戾气,像是困兽挣扎,昔日舅慈甥孝的画面,终于撕裂了开来,露出其下掩藏的不堪。
“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梁广文眸底盛满了阴鸷,紧紧攥着掌心,伪装的慈爱面具慢慢裂了缝,毁了他这么多年辛苦立下的形象。
“呵,你身边亲近之人,有舅父一个不就足矣,你那酒鬼师傅,丫鬟霞姨,能给你的,我不也给你了吗?”
“这些年,我不是好好的将你教导成人,授你满身医术,助你更快成长吗?”
“所以,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他们该死,有他们在,只会影响他!
这凉薄自私的话语,瞬间让沈君承站立不稳后退了一步,笑了起来。
其实,他没证据,但是现在,有了。
梁广文做事谨慎,小崔一家已经全部死亡,根本没有小崔弟弟一说,不过是他捏造的,不过是他根据自己的猜测诈他的,没想到,诈出来了。
还有霞姨,霞姨去世多年,比师傅走的还早,早已化成一捧灰,他缘何知道以前用了什么蛊,当时的婢女一个都找不到了,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
所以他才按捺着在一开始没有发作,想着最后试探一次,也最后,喊他一次舅父。
幽幽的笑声回荡,让梁广文眯眼,还未质问,就听他忽然停了下来,一瞬回眸,目眦欲裂,“师傅授予我武功,霞姨照顾我起居,他们于我的恩情,何时需要你来武断,你又是我的谁!”
“还是……你从第一次见我就计算好了,打算利用我,控制我,为你做事,故此除去我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梁广文眸内野心毫不隐藏,语气却平静,甚至微微一笑,“呵,你这不是猜到了。”
是的,他打算杀去沈君承所有依赖之人,最后只信任他,那样方便他的掌控。
他本意再把玉儿许配给他,那这样,几乎一辈子沈君承都会对他唯命是从。
可惜,偏偏出了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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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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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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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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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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