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轮胎堆在一起,点燃,那效果,和古代的狼烟一样。
此刻的巴黎,是一座难以用简单的语言描述的城市,自两年前“九二七流血事件”之后,这座欧洲最大的城市,就走上了自治的道路,变得充满了“革命气息”。
城市内所有的政府机构都已经撤离,而且再也回不来了,穿着政府的军警服装出现在这座城市或者是这座城市的周围,说自己是政府的公职人员,是极度危险的,这样的人一般很难活过二十四个小时。
之前在灾难中被遗弃的巴黎市民,各种奇奇怪怪的组织,监狱的逃犯,黑帮,外国势利,有点能耐的召唤师,已经完全接管了这座城市,并且极度仇视在灾难之中逃跑到末日地堡并且造成数千市民伤亡的政府。
幸存下来的巴黎市民把那一场悲剧描述为懦弱无耻的政客为了逃跑而对堵在路上的巴黎市民的一场屠杀。
街头残留的装甲车的残骸,还在诉说着那一场悲剧。
在混乱和圣灵之中活下来的人,用了两年的时间,逐渐在这座城市构建了自己的秩序。
巴黎的机场,在一年前,已经重新启用。
恐怖的空间入侵突然戛然而止,虽然那些魔物还未被清除干净,邪恶黑暗的力量依然蠢蠢欲动,在有些地方甚至更加的肆虐,但灾难过后的人类各国,还是得到了一个短暂喘息和恢复的时间。
毕竟,人只要活着,就要生活。
……
在铁塔的西南面,那靠近塞纳河和城郊的地方,是城里的一大片平民区,当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平民区的那尖尖的教堂屋顶的时候,虽然天空之中还有黑烟没有消散,但整个平民区,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各种喧嚣的声音,各种市井的气息,开始在平民区涌动着。
无数在这个城市活着的人开始为生活和生存奔波忙碌起来。
两头被屠户驱赶到大街上的肥猪,让平民区那狭窄的街道一片鸡飞狗跳,惹来一片叫骂,还带来一群羡慕的目光。
因为能源和各种生活物资的缺乏,整个巴黎,在一定程度上,似乎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模样,平民区的街道上污水横流,城里的街道上能看到的还可以跑起来的汽车寥寥无几,那些做生意的小商贩身上都背着枪,赶猪的屠户手上端着冲锋枪,一切充满了魔幻气息。
……
屠户和肥猪穿过了一个叫做玫瑰街的地方,经过了一个叫做老人与海的廉价小旅店,此刻,就在这小旅店的二楼走廊尽头,旅店老板加西亚正在略显粗鲁的用肥胖的手用力敲击着那一道挂着206号铜牌的房间门,用半生不熟的华语大声的叫着。
那可怜的房门在旅店老板的用力敲击下,痛苦的呻吟着,似乎随时要四分五裂一样。
旅店老板可一点都不心疼,他心中的耐心早就没了,他的叫声,在整个小旅店中回荡,甚至连外面大街上的人都听到了。
“罗先生,我知道你在房间里,你说过,等血月过了就要付过去一个月的房租,我已经宽限你一周了,这可是看在你画家的身份上做的最大的仁慈……”
无论旅店老板在外面怎么叫,里面都无人应答,在敲了一阵门之后,估计是怕那可怜的门真要倒下让自己花上一笔维修费有些划不来,旅店老板加西亚喘着粗气,终于停止了对那道门的施虐。
“明天,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明天后你再付不出房租,我就要叫治安队来了,你如果被丢到集体农场,那个时候可就顾不上你的体面了……”
在撂下这句话后,胖胖的旅店老板终于嘀咕着离开了206号房间的门口,陈旧的楼板被老板踩得嘎吱作响。
似乎是外面的喧闹终于吵醒了房间里的人,此刻,那房间里的人才幽幽从地板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夏平安看着眼前的一切,脑袋暂时有些空白,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分身秘法在他眼前残留的最后影像里……
就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有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一截断裂的绳子,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瓶AM药。
夏平安抬头,就看到了房梁上,还挂着另外一截绳子。
倒在地上的椅子,挂在房梁上的半截断绳,一阵混乱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到夏平安的脑海里。
在这记忆之中,夏平安看到自己喝了好多酒,胡乱的在嘴里倒了一些药,然后木然的走上椅子,把脖子套在那挂着的绳子里,然后就像一条扑腾上岸的咸鱼,踩倒椅子,开始痛苦而又窒息的在绳子上窒息挣扎。
绳子断了,然后他从椅子上摔下来,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
这个身体的主人,叫罗安,是一个华夏的留学生,在巴黎学习绘画。
一个画家,在乱世到来的时候,是生存最艰难的群体,大家连命都保不住了,肚皮都还饿着,谁还顾得上画画?
脖子上传来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夏平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就在下颌的下面,靠近喉结的地方,还有一道火辣辣的痕迹。
这具身体在夏平安看来实在是弱鸡得不行,一个连召唤师都不是的人,那体力,在夏平安看来简直犹如蝼蚁一样,这具身体还正在慢慢适应着闯入到身体之中的强大灵体。
除了脖子上有些火辣之外,这具身体的肌肉骨骼经脉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这个适应的过程,就是这具身体会逐步而又缓慢的经历一次恐怖漫长的神力灌顶伐体的过程,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夏平安强大的灵体,自己就能慢慢缔造蕴养出强大的身体。
只是片刻之间,随着身体的变化,夏平安就感觉自己脖子上那火辣辣的感觉越发敏锐,那是身体的神经末梢的感知能力在增强的预示。
夏平安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与房间的一面镜子前,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长什么样。
镜子里的人,果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华人面孔。
那是一个华人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衣,一头有些散乱的黑色的头发,带着忧郁气质而又有些茫然的黑色眼睛,挺直的鼻子,三十岁左右,脸上线条分明,甚至还有一点英俊。
只是镜子中的人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似乎已经多日不见阳光,整个人的身体也不算强壮,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孱弱。
那道暗红色的勒痕就在他的脖子上,非常刺眼。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男人,夏平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放心吧,以后这具身体就交给我了,不会像你这么糟蹋……”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面孔,夏平安感觉这画面有点滑稽,但他却笑不出来。
脑袋里那撕裂的疼痛感突然出现,那疼痛感还在增加,夏平安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摇晃了两下,就在脑袋那撕裂般的痛苦中,更多的记忆涌入到了夏平安的脑袋里。
这是分身术的必然过程,有些不太好受,他的灵体在逐步的适应这具身体,同时也会“浏览”起这具身体的一些记忆
一个女人的面孔突然映入到夏阳的脑袋里,哦,我亲爱的奥利维亚……
这不是自杀,是悲壮绝望而又可怜的……殉情,恋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既然无法和挚爱相伴一生,那么,就让我用生命让你永远铭记……
夏平安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喘着粗气,双手抓着面前的桌子,指节都有些发白,足足过了七八分钟,那大脑里传来的撕裂的阵痛感才逐渐减低,一点点的缓和下来。
夏平安举目在房间里扫视了一遍,想要找一点伤药之类的,可惜,房间里空荡荡的,这个小旅馆太简陋了,所有的东西几乎都一目了然,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把椅子,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陈设。
而且,在罗安的记忆里,他也没有钱买昂贵的伤药备用,此刻的巴黎城,药品的昂贵程度,超出想象。
罗安这个家伙虽然穷困潦倒,不过却挺爱干净,估计还是一个强迫症患者,哪怕是要上吊,房间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褥叠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那张红橡木的书桌上一尘不染,书籍笔墨纸张都摆成了一条直线,一个屏幕碎了的手机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和书籍对成一条直线。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压着一个吊坠。
夏平安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那个银质带珐琅的吊坠,那吊坠可以打开,里面就有一张一寸大小的奥利维亚的头像的侧面照片,照片中的奥利维亚是一个异国美女,奥利维亚站在巴黎铁塔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蓝色的长裙,脸上微微有点婴儿肥,不过五官却很秀美。
吊坠下压着的那张纸上,是罗安用法文写给奥利维亚最后的情诗。
作为画家的罗安,能写一手漂亮的格特灵花体字,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
情诗如下——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城区的血月。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人们用大理石纪念他们的幽灵:在边境阵亡的我父亲的父亲,两颗子弹穿了他的胸膛。
蓄着胡子的他死去了,士兵们用牛皮裹起他的尸体;
我母亲的祖父——时年二十四岁——在黄土高原下率领士兵朝着魔物冲锋,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幽灵。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还有那仅有的卑微。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满胸的火焰和能湮没这个世界的海水。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注1)
在这首诗的最下面,还有两行额外的字,那字迹有些模糊,似乎有泪水滴落在上面,不过那泪水已经干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子……
我亲爱的奥利维亚,如果我不能给你这些,那么,我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永远年轻的,活在你的心里,祝你幸福。
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的诗——永远爱你的罗安。
看着罗安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诗句,夏平安都有些被打动了。
罗安这个家伙,这个穷困潦倒的画家,绝对是一个痴情种。
不过这个痴情种不怕那个女的看到这份遗书晚上做噩梦么,上吊是最难看的一种死法,人死后舌头会伸出来,死是最不值得的,只要活着,其实就有希望。
还有,这个家伙欠了旅店老板的钱,不仅没有还钱,临死之前居然还差点把人家的客房变成了凶宅,太不厚道了……
夏平安拿起那个屏幕破碎的手机看了看,手机已经无法开机,已经没有电了,现在的巴黎城,充电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书桌上的那些书都是些艺术类或者是诗歌哲学之类的著作,没有一本和赚钱与生存有关。
夏平安的站在书桌前站了两分钟,随后,夏平安就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这是因为饥饿带来的肠道的空转和蠕动,也是这具身体给夏平安的抗议和提醒——这具身体太弱鸡,灵体对身体的改造需要大量的食物和热量。
刚才夏平安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内还残留着许多的酒精,脑袋还有点迷糊,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些酒精都似乎被消化了,脑袋越来越清醒。
昨天,可怜的罗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喝了两瓶酒。
生存的需要和压力一下子扑面而来。
夏平安尝试着感应一下自己的秘密坛城,因为灵体和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下来,那秘密坦诚还在震颤之中,若有若无,完全无法使用。ωωω.χΙυΜЬ.Cǒm
自己必须想办法,先熬过灵体与身体适应的这些天才行。
一旦适应过来,他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六阳境的召唤师,无可争议的全球第一强者!
……
注1: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略有改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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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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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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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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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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