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老好人!
无上太初天,以太初为名,太初大帝,就是无上太初天至高无上的主宰,地位凌驾一切大帝之上。或许,可以这样说,太初大帝,就是无上太初天至高无上的‘皇’,而其他冠以大帝之名的大能,则是‘皇’之下的‘封王’!
太初大帝执掌‘太初天庭’,威凌八方,统御天地。
他定天规、设天律,他立周天星神,他分封诸方天王、神将,设‘巡天禁神卫’巡弋周天,以绝强武力,讨伐不臣,洗荡一切有异议者。
天书老君,就是太初大帝身边的‘文书令’,是太初大帝身边最亲近的臣子……或许,没有之一。
太初大帝所有的谕令、所有的公文、所有的书信,全都是天书老君一手操持,甚至太初大帝日常办公的印玺、私人的印章等等,乃至他收集的,那些奇奥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典、宝典、太古密录、残书残篇等等,都是天书老君统筹掌管。
甚至,天书老君自家的府邸,就在太初大帝天宫的一角,天书老君自家府邸的围墙,就是太初大帝天宫的宫墙!
天书老君性情温和,喜与人为善,爱提携晚辈,偌大的天庭上上下下,无人不说他一个好字……好些触怒了太初大帝,几乎要屠戮九族、灭绝血脉,甚至牵连整个族群、整个种族都要被屠灭的倒霉蛋,就是托到了天书老君面前,由他讲情,这才免去了死罪。
所以,天书老君是个老好人!
这几乎是无上太初天公认的事情。
当然,天书老君有时候也会发急,也会发怒——这等情况很罕见,一般而言,有人做了有损太初大帝利益的事情,有人做了对天庭有害的勾当,天书老君就会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那时候的天书老君,会变得很可怕。
但是无数年来,这样的变故,不多。
是以,大家一致公认,天书老君是个老好人,绝对的老好人。甚至有人说,这个世界上,你有多少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兄弟’,也不如和天书老君的‘一份交情’。
那些可以为你两肋插刀、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有时候只会拖累你,更多的时候,当你遇到真正的灭顶之灾,兄弟不一定能对你有什么帮助。但是只要你和天书老君有一点点交情,这一点交情,就很可能在某个致命的关头,救下你、你的亲卷家人、你的族裔无数人的性命!
这就是玉简中,令狐璚对于天书老君的描述。
这,基本上也就是上界芸芸众生,对天书老君的印象!
但是印象这种东西……
呵呵!
卢仚打死都不信,一个在太初大帝这等可怕存在身边,可以游刃自如,惬意自在的‘服役’无数年的小老头儿,会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纯粹的好人’!
绝对不可能!
不要说无上太初天这等高纬度的世界,就说当年极圣天的大胤,那满朝文武,哪一个是好人?真正纯善的好人,根本不可能在朝堂上活过超过三年!
是以……天书老君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当然,此时此刻的卢仚,当然愿意相信天书老君是一个真正的好人……纯粹的与人为善、提携后辈的好人!
不然,能怎么办呢?
此刻,就在楼兰古城外,茫茫不可测的混沌虚空中。
四周是一片璨流金乱流,无数小则拇指大小,大则犹如山峰的璨流金,正在混沌洪流的推动下,宛如战场上溃兵乱打的箭失,‘嗖嗖嗖’的从身边胡乱穿过,带起一道道凌厉而刺目的金光。
这些璨流金坚硬无比、锋利无比,是一种顶级的先天灵金,是可以锻造顶级佛主级佛宝的奇妙材料,就算在混沌中,也是极难孕化,极难采集的好材料。
此处,居然有这么一片茫茫无边的璨流金乱流,端的是天地造化,一笔横财。
只是,卢仚可没有趁机发财的念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身前,高不过三尺许,白眉白发白须,一身白袍没有半点儿褶皱,不染纤尘,看上去慈眉善目、亲近喜人的天书老君。
那璨流金在乱打乱飞,无数璨流金大小颗粒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响声,溅起无数条凌厉无匹的锋芒,化为一个天然的隔绝禁制,四面八方,无论是神识或者其他的什么神通秘法,都无法靠近分毫,就会被这先天锋芒切得粉碎。
在这里,可以放心谈事,不用担心被人近距离窃听什么。
“你,想要托庇于小老儿门下!”天书老君挥动着拂尘,笑呵呵的看着卢仚,他看了看卢仚头顶那造型经典的金箍儿,悠悠道:“可是,你不是被那令狐无忧给,降服了嘛!”
卢仚向天书老君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您老明鉴,只是降服,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归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天差地远,您老想来是知晓的。”
天书老君就笑了。Χiυmъ.cοΜ
他笑得很和善的连连点头:“有趣,有趣……那么,为什么呢?”
天书老君润泽而明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卢仚,好似两口深潭,能反照出世间红尘的一切人心鬼蜮……被他的眼眸盯着,哪怕他没有释放半点儿威压,都让人莫名的觉得浑身发紧,莫名的有一种五脏六腑痉挛绷紧,想要呕吐的感觉。
卢仚脑子里,无数念头生灭。
找借口?
说令狐无忧屠戮了自己兆万亿的佛国信众、佛国神魔?
又或者是,令狐无忧用这金箍儿禁锢自己,不得自由?
或者,还能找点别的借口?
摇摇头,卢仚轻叹了一声,再次向天书老君双手合十:“老君明鉴,让老君见笑了……实实在在是……羞于出口。”
轻咳一声,卢仚将胤垣‘天生魅力’,只用了短短数月时间,就将令狐氏天之娇女令狐璚斩于马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看了看天书老君,苦笑道:“这等事情……”
天书老君瞪大了眼睛,带着极其莫名的欢喜笑道:“令狐家的小丫头,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咳咳,老夫这张嘴啊,咳咳……为老不尊,实实在在的不应该。咳,就为了这个事情?”
卢仚摊开双手:“您不帮忙,死定哩!”
天书老君摸了摸头皮,幽幽道:“那也是死那个叫做胤垣的小子,和你有什么干系?”
卢仚苦笑:“小僧和胤垣,君臣一场,而且,在元灵天,我们可是结拜为兄弟,我叫他一声大哥,他叫我一声兄弟……这么多年的交情,怎能眼睁睁看着他……”
沉默一会儿,卢仚幽幽道:“再说了,这,不是他的错啊!”
天书老君的语气也变得极其的‘幽幽’的:“哪?怎么不是他的错?”
卢仚看着天书老君,轻声道:“若是令狐小姐不乐意,谁能碰她一根头发呢?相比令狐小姐,吾等下界修士,孱弱渺小如虫豸……可怜我那胤垣大哥,他……或许才是受害者罢?”
天书老君瞪大了眼睛,他上下打量着卢仚,过了许久,才缓缓颔首:“这种事情上,男人是受害者?啧,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如此无耻之言,倒也是第一次听闻……不过,蛮有趣嘿,这件事情上,或许,那胤垣还真是受害者。咳咳!”
轻轻的给自己老脸上抽了一巴掌,天书老君喃喃道:“毕竟关系一个小毛丫头的名声,咳咳,老夫这张嘴啊,真正是……”
他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卢仚:“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他将拂尘插在了衣领上,板着手指计算起来:“你看看啊,你看看,我若是帮你呢,这就要得罪令狐氏不是?得罪了令狐氏呢,他们惯会搬弄是非的,小老儿我不就得罪了太臰大帝么?那可是一方大帝啊,小老儿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呢?”
卢仚吐了一口气。
天书老君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小和尚能找上小老儿我,证明你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小呢,小老儿我伸伸小手指,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湖弄过去了。”
“说大呢,只要消息泄露一丝半点,你,那胤垣,还有两仪天,整个所有,全都得灰飞烟灭……”
“令狐氏嫡系贵女的清白,那还是蛮值钱的。”
“令狐璚若是嫁一个好人家,结一份好亲事,单单人家送来的聘礼,其价值就不止十万八万个两仪天了……区区下界一凡俗天界的蝼蚁修士,居然玷污了他们令狐氏贵女的清白……毁了一桩好婚事,啧啧!”
天书老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来,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服小老儿帮你!”
顿了顿,天书老君笑道:“不过,小老儿不愁吃,不愁穿,深受大帝信赖,在上界地位稳固如恒古不易的骄阳大日,端的是无忧无虑,任意逍遥……你好生想想,如何才能说服老夫?”
无所求!
天书老君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老夫无所求,所以,想要让老夫庇护尔等,凭什么?
因为无所求。
因为地位、位格、生命层次差距太大,天书老君浑然没把这次和卢仚的私会当做一回事。
他这次奉命下来,是调查过往在无上太初天发生的一件大事的。
他顺利的找到了楼兰古城,找到了楼兰关当年的镇守令狐仓,更以楼兰古城为原点,开始向四周勘测调查当年的事情。
只是,在无上太初天,当年的事情刚刚发生没多久,可是在这下界,因为时间流速的关系,因为混沌中不可测的混乱法则的关系,楼兰古城在这下界,已经逗留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而岁月,是天地间最可怕的力量,她足以冲刷干净一切,湮灭过往留下的一切痕迹。
卢仚带着纳元瓶,跑去抽取世界本源的这些日子,天书老君带着一众下属,忙碌了许久,用尽了手段,依旧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而那个当年的楼兰关镇守令狐仓……真正是令狐氏的耻辱,端的是一个大废物,他真正是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书老君用太初大帝赐下的秘宝,偷窥了令狐仓的记忆。
端的是没有隐瞒。
这个家伙,实实在在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正在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太瞐帝子呢,莫名的就随着整个楼兰关‘咣当’一声砸落下界,自己也身负重伤,几乎彻底陨落。
随后的漫长岁月中,这家伙就是挣扎着苟活下来,挣扎着用尽手段,想方设法的重返上界——他完全没有想过追究当年的真相,没有想着保留证据之类的事情。
查不出任何端倪,饶是太初大帝的心腹近臣,天书老君也觉得面子无光,毫无结果、毫无收获这等事情,是绝对无法回去向大帝回禀的。
是以卢仚偷偷的邀约,而且是瞒着令狐无忧的邀约,天书老君也就起了一丝兴趣,巴巴的跑来,想要看看卢仚这下界小虫子,能作出何等有趣的事情来。
这一见面嘛,事情果然有趣。
胤垣睡了令狐璚?
这,果然很有趣。
放在天书老君年轻的时候,单单胤垣睡了令狐璚,就足以让天书老君保下卢仚和胤垣一行人——哎,不为什么,不求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之类的,就是为了好玩,就是为了玩儿……哪怕是恶心令狐氏的当家人呢,这不是很有趣的事情么?
但是现在年纪大了,想的事情多了,单单这么一个借口嘛,还不足以让天书老君出手。
再多一个借口!
再给一个理由。
天书老君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哪怕这光头小子,再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接受的借口和理由,他就准备插手这件事情了——嚯嚯,令狐氏的娇娇女,被一个下界小家伙给睡了,这等事情,简直是赏心悦目、风景如画啊!
尤其是,自己那个平日里在外表现得威严、冷漠、冷肃,行峻言厉让人望而瑟瑟发抖,实则本性恶劣无比的大帝陛下,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一定多开心呢!
就冲着这件事情,其实自己也该伸伸手的!
天书老君笑呵呵的看着卢仚,万分期待卢仚接下来的表现。
卢仚沉吟许久,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眉心一抹毫光涌动,太瞐帝斧悄然飞出,宛如一条乖巧的小狗,围绕着卢仚轻轻的旋转起来。
卢仚很娴静。
太瞐帝斧很乖巧。
天书老君则是好似见鬼一般,头发、胡须、眉毛全都一根根竖起,整个脑袋就好像变成了一颗直径数尺的白毛球,配合上他三尺高的身高,乍看去端的古怪、滑稽。
他骇然看着太瞐帝斧,嘶声道:“这,这,这,这是太瞐……太瞐……太瞐帝斧……太瞐大帝昔日证道,仗之以站灭外魔的神兵……他,他,他,这太瞐帝斧,他赐给了自家最宠爱的那倒霉帝子,当年,也随之那帝子陨落,失踪不见的!”
“这,这宝贝……认主了?”
天书老君骇然看着卢仚,这表情,简直好像刚才卢仚告诉他的,不是胤垣睡了令狐璚,简直就是胤垣睡了太瞐大帝的帝后一般荒唐和滑稽!
这是太瞐大帝的证道天兵,是太瞐大帝成就大帝之前,身边第一杀伐利器。
在太瞐大帝的领地上,这柄太瞐帝斧的地位,相当于世俗界皇帝钦赐的尚方宝剑,几乎可以代替太瞐大帝大半的权柄,足以驱动无数太瞐大帝的臣属。
而太瞐帝斧自身的威力,更加不用多说什么。
这是帝兵……
帝兵啊!
太瞐大帝亲手炼制,在身边陪伴他无数年,更赐给了自己血脉亲儿子的帝兵,居然在下界,认主了……认主了一个佛门小和尚!
夭寿哦!
天书老君有点失魂落魄的看着围绕着卢仚亲昵飞旋,好似小狗一样撒娇雀跃的太瞐帝斧。
“这是……”
天书老君喃喃滴咕着。
“您老降临下界,不就是为了追查太瞐帝子陨落之事么?”卢仚有点不舍的看着太瞐帝斧,这柄威能无穷的天兵,他还没用过几次呢,虽然以卢仚如今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发挥出她万分之一的威能……哎!
这等至宝,就这么交出去,实在是有点心痛。
但是谁让他卢仚摊上了胤垣这么个好兄长,好陛下呢?虽然舍不得,但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哎,哎……
“太瞐帝子为何陨落,如何陨落,小僧是一概不知。”
“但是小僧当年奇遇,得了这柄太瞐帝斧。”卢仚轻声道:“想必,这柄神兵,和太瞐帝子有些许牵连吧?”
天书老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有些许牵连?
何止是些许牵连……陨落的那位太瞐帝子,在太瞐大帝的众多子嗣中,是排名多少位来着?怕不是几千几万位吧?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无数子嗣中,太瞐大帝就独宠这一位帝子,将太瞐帝斧直接赐给了他!
这就意味着,这位太瞐帝子,几乎是太瞐大帝皇太子的身份!
“这事情,牵扯很大!”天书老君强行运转法力,将自己一根根笔直竖起的头发、胡须和眉毛一点点的抚弄柔软,恢复原样。他沉声道:“前因后果,详细说来,不要有半点儿隐瞒……老夫算你一大功,不要说那个胤垣只是睡了令狐璚,就是他强暴了令狐氏的主母,老夫也给你一手担起!”
卢仚欣然看着老君:“老君您,果然是威武霸气,这事情,说起来,也没什么。”
卢仚‘叭叭叭叭’的,就将他得到太瞐帝斧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当然,他隐瞒了关于太初混同珠的事情,三眼神人图的事情,更是没有提起!
太初混同珠在卢仚脑海中熠熠生辉,森森幽光照耀整个脑海。
卢仚莫名的有一种直觉——除非他亲口说出太初混同珠的存在,否则天上地下、周天万界,无人能够察觉到太初混同珠的存在,无人能够追索其中的因果,卜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三眼神人图和太初混同珠同源,也不用担心天书老君会从卢仚的话语中,捕捉到任何有关的讯息。
错非如此,卢仚怎可能将太瞐帝斧如此直接的拿出来?
卢仚讲述的时候,天书老君已经悄悄祭起了太初大帝赐下的神兵。奇异的力量笼罩了虚空,一切因果,一切玄机,一切有形无形的可供捕捉的线索,都被这神兵一丝丝、一缕缕的网罗,无数的信息在天书老君脑海中翻滚。
卢仚说起他当年,被师祖镇狱玄光佛带着去宝焰千手佛的洞府,求他为自己锻造一件本命佛饼。宝焰千手佛欠下了镇狱玄光佛的大人情,就带着卢仚,进了他的秘府,动用压箱底的底蕴,为卢仚锻造了番天印。
而卢仚就在宝焰千手佛的秘府中,见到了几具天人尸身,其中一具天人死尸上,正端端正正镶嵌着太瞐帝斧。
而卢仚在离开秘府的时候,太瞐帝斧就以莫测的方式,进入了卢仚的脑海,从此纠缠不去。
“小僧只是下界普普通通一人族出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太瞐帝斧,就是跟定了小僧。”卢仚苦笑:“只是,小僧修为孱弱,根本无法自如驱动这件神兵。所以……”
天书老君缓缓点头。
卢仚的话,‘全都是真话’,‘没有一句不详不实的虚妄之言’。
“奇怪也哉。”天书老君直勾勾的盯着太瞐帝斧:“你也是赫赫有名的帝兵,曾随着太瞐大帝威震四方。赐予太瞐帝子后,哪怕他陨落了,你也不该认主一下界修士。其中缘故,可否告知小老儿啊?”
天书老君笑呵呵的向太瞐帝斧稽首一礼。
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在无上太初天,也没几个人承得起他的礼。但是太瞐帝斧嘛,受得起。从各方面综合来论,天书老君还真不能对这柄帝斧有任何失礼的言行。
只是,太瞐帝斧没有任何回应。
他犹如小狗,绕着卢仚撒欢儿,斧刃偶尔寒芒衣衫,不断洒下澹澹的星光。
“这!”天书老君皱起了眉头。
这神兵利器,太有性格了也不好……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无上太初天那几件有名的,天性极其恶劣的主儿。
摇摇头,天书老君朝着卢仚指了指:“前方带路吧。那宝焰千手佛,还活着罢?”
卢仚摊开了双手。
陨落了。
宝焰千手佛,还有一大批佛门的大能,都陨落了。
在大非天等佛主、圣贤离开两仪天,带着门人弟子远赴楼兰古城后,苦莲和狡丫头掀起了席卷整个两仪天的血战。无数生灵灰飞烟灭,佛门、道门的大能也不知道陨落了多少。但凡曾经有名有姓的那些大人物,都在苦莲和狡丫头的操控下,早早的陨落在战场上。
宝焰千手佛,连同他的门人弟子,就是在战场上被敌人重兵合围,在苦苦求援而绝无援兵的绝境下,被十几倍于自己的同阶大能联手斩杀。
他陨落后,他的道场至今空置。
他的拿出道场,唯一的好处就是地火旺盛,是锻造各色佛宝的好场地。但是苦莲和狡丫头掀起的这场大战,唯一的目的就是收割生命,死亡才是战争的主题,谁还有兴趣继续锻造佛兵佛宝啊?
卢仚带着天书老君,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宝焰千手佛曾经的道场宝焰洞。
这里已经空山寂寥,绝无人影。
宝焰千手佛的门人弟子,都已经随着他在战场上陨落,空留下了大片的洞府,无数的禁制。从高空俯瞰下去,一处处禁制还维持完好,隔绝了鸟兽,涤荡了尘埃。只是,山林之间再没有那些高大魁梧,浑身烟火气息的大和尚往来。
天书老君轻轻松松破开一处处禁制,带着卢仚长驱直入,不多时就来到了宝焰千手佛的秘府。
依旧是那华贵神异的殿堂。
缕缕星光从巨大的穹顶上倒卷而下。
宝焰千手佛收藏的诸般珍稀材料,在这里堆积如山——他离开自家道场,前往苦莲麾下参战前,将他这辈子收集的珍稀材料,但凡不方便携带的,全都囤积在了这里。
诸般珠光宝气,奇光异彩。
堆成山峰的珍稀材料间,那围成圆形的高背大椅上,几具眉心生了竖目的天人尸骸,依旧维持着当年卢仚所见的模样。地上躺着的几具尸骸,也依旧是当年的样子。
只有那柄眉心插着太瞐帝斧的尸骸,当卢仚靠近到十丈范围时,围绕着卢仚飞旋的太瞐帝斧本尊幽光一闪,那尸骸眉心的太瞐帝斧分身轻轻一荡,化为一缕光影消散。
天书老君神色肃然看着这些坐着的、躺着的天人尸身,他目光扫过这些尸体,轻叹道:“太瞐帝子,居然陨落于此……嗯,这些人,有他的侍卫统领……还有……”
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几具尸骸,天书老君冷哼了一声。
他嘴唇微微蠕动,卢仚也听不清他念叨了些什么……总之,卢仚在他的脸上,居然看出了几分厌恶和忌惮之色,显然,这几具尸骸,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应当是大有来头。
“你,还有那叫做胤垣的小子,老夫保了。”
天书老君看着这些地上的尸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了这些尸体,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可就尽在老夫手中……太瞐大帝……还有巡天禁神卫那位大都统,呵呵。太臰大帝他,就真和这件事情无关么?楼兰关,可是在他的地盘上。”
“太臰大帝他,可不擅长这些阴谋算计,事情在他地盘上发生,想当然尔,和他脱不开关系。”
“啧啧,啧啧,这事情,有的忙活喽!”
天书老君很显然心情极佳,他背着手,迈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蹬’的绕着这大殿转了一圈,尤其是凑到一具具当年卢仚根本不敢靠近的天人尸体前,面对面,近在迟尺的,朝着这些尸身看了又看。
如此将每一具尸身都认真的勘察了一阵子,天书老君这才一挥手,化为一道极强烈的星光冲天而起,直接带着卢仚出现在外界高空之上。
他右手朝着虚空一点,被宝焰千手佛施展大神通,藏匿于折叠的虚空次元中,并不在两仪天左近,反而距离两仪天极其遥远的这一处秘府,就好似深藏在海底的龙鲸,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的挣脱了水面,从虚空中冉冉显出了本体。
虚空震荡,祥光万千,这处秘府终于在卢仚面前显露出了完全的形态。
这赫然是一座方圆数千里的巨大宫殿群,所有的宫殿楼阁浑然一体,好似用某种七彩星光凝成的晶石一体浇铸而成,数千里内、数以万计的宫殿楼阁就是一个完美的整体,之间没有任何的缝隙。
偌大的宫殿,向外不断散发出浓郁的、强劲的压迫力。
卢仚感到,这宫殿,俨然就是一头硕大无比的巨兽,她受到了重创,陷入了昏厥,但是她的生命还在,她只要得到足够的补充,就能从昏睡中苏醒,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宫殿,是一尊活物!
卢仚瞪大了眼睛——不,不,不,并不是说,这宫殿是人工炼制的器具通灵,诞生了灵智,然后拥有了类似活物的气机。
这宫殿,本身就是一尊活生生的生灵,但是后天被人化为了宫殿形态。
这种手段,在老僧红尘留下的智慧中有记载。
但是其手法深奥绝伦,蕴藏了诸般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以卢仚如今的境界,根本无法理解,更不可能进行尝试。这等造物手段,放在无上太初天,也只有最顶级的大能才能尝试,而且必须有极其合适的‘原始生物’充当材料,才有成功的可能。
这等‘活物宫殿’,一如一方完整的世界,可以不断的汲取外界能量和物质不断的生长,不断的强大,不断的进化。这等‘活物宫殿’,理论上可以无止境的提升。
就算如今受到重创,陷入昏迷,眼前这座巨大的宫殿,依旧逼得卢仚喘不过气来,浑身僵硬麻痹,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用尽全身力量,才能勉强做到平日里最普通不过的动作。
“鸿鹄宫。”天书老君悠悠叹息道:“太瞐大帝昔日出行的行辕座驾,赏给了他这位最宠爱的帝子,没想到,这鸿鹄宫也差点被彻底击杀。难怪,否则的话,这鸿鹄宫哪怕还有一丝能活动的力气,也能带着自家主子重返无上太初天。”
摇摇头,天书老君看了一眼太瞐帝斧。
太瞐帝斧一声轻鸣,重新扎回了卢仚脑海。卢仚干笑了一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这件宝贝。
天书老君沉默一阵子,摇摇头,笑道:“神物有灵,自然择主,呵呵,看这架势,她连自家老主人都不顾了。也不知道你是什么造化,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不过,也是好事。”
鸿鹄宫出世,产生的浩大波动,只是在两仪天周边回荡。
天书老君掏出了一颗金灿灿的丹丸,随手往鸿鹄宫一丢。
丹丸出手,当即化为直径百里的一轮烈阳,散发出恐怖的磅礴气息,犹如一滴巨灵神体内流淌出来的精血,汹涌的生命精气四散奔腾,一头扎进了鸿鹄宫中。
奄奄一息,到处都是裂痕的鸿鹄宫‘一口吞下’了这颗丹丸所化烈日,无可估量的生命能量瞬间充盈整座宫殿,那些大战造成的裂痕、伤口在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愈合,伴随着一声高亢、奇异,似龙似鱼的奇异唿哨声,整座鸿鹄宫开始微微的震荡、扭曲。
一波波强劲的生命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远比这一空间维度所有天界、所有生灵都高远、玄奥无数的道韵波动汹涌四散。
强烈。
清晰。
无比浓郁的大道道韵升腾,化为一圈圈炽烈的白色星芒一圈圈涌向无法估量的极远处。
这大道波动,直接扩散到了现在的楼兰古城所在,当即惊动了正在楼兰古城中的令狐无忧、灵璓、青烽统领等人。
正在两仪天内你亲我浓的胤垣、令狐璚也被惊动,令狐璚化为一缕星光,带着胤垣和白鼋赶到了卢仚和天书老君身边——看三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卢仚和天书老君同时骇然瞪大了眼睛。
卢仚在这里想方设法给胤垣擦屁股,你们三个居然,居然……
天书老君瞪大眼,很认真的上下打量着胤垣——他活了这么多年头,各种妖魔鬼怪见了无数,那等英俊盖世的、雄伟奇伟的、或者有各种好处各种不凡的男子,也都见了无数。以无上太初天的广袤和神奇,无数年来,有多少了不得的奇男子涌现?
但是,诸如胤垣这等的,委实罕见,端的是奇葩!
他们,怎么就三个人搅和在一起的?
令狐璚,究竟是被他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居然同意了三个人搅和在一起的?
天书老君抬头看了看天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啊!
你令狐氏的天之娇女啊!
你令狐氏的家教,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天书老君轻咳了一声,手中拂尘轻轻一点,一根拂尘白须轻轻飞落,落在了令狐璚身上,化为一缕澹澹的白光融入她的身体,掩盖住了她身上所有的异状和不正常,更是盖住了她身上来自胤垣和白鼋的气息跟体味!
“你们啊!”天书老君轻叹了一声:“年轻人,要,要,要……”
天书老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劝他们自尊?
劝他们节制?
啊呸,老子何等身份,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呢?如果不是卢仚实实在在给了他天书老君莫大的好处,他也实实在在的有点欣赏卢仚,他才懒得搭理你们这群小男女的死活!
滚犊子吧!
侥幸你们不是老子的子嗣后代,否则作出这等事情来,老子亲自发落了你们!
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令狐璚,天书老君轻咳了一声:“令狐家的丫头啊,听说,这法海是你看中的人,你把他收为家仆了?”
摇摇头,天书老君澹然道:“这样不好。老夫看中了他。你们令狐氏,就割爱吧。”
手中拂尘一卷,天书老君澹然道:“老夫不欺负年轻人,所以给你说一声。等会令狐无忧来了,也是这般说法。”
令狐璚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天书老君,无声的向他行了一礼,她身体一抖,一缕星光缭绕,身上凌乱的衣衫、长发等等,全都变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连带着胤垣和白鼋身上的凌乱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老君有什么说法?”
令狐无忧带着大群令狐氏族人,灵璓带着十二名圣灵,青烽统领带着一众巡天禁神卫,同时撞碎了混沌,骤然出现在两仪天清明虚空外。
曾经,卢仚跟随大非天等人前往楼兰古城,一路上都颇为耗费了一些时日。
而令狐无忧他们,居然只是呼吸间,就从楼兰古城赶到了两仪天——双方的实力差距,真正是天差地远,根本无法估量。
灵璓已经嘶声惊呼:“鸿鹄宫!这是大帝的鸿鹄宫……帝子,帝子……”
灵璓双眼喷出炽烈的光芒,她眉心一道竖纹裂开,显出一颗小太阳般炽烈乳白的眸子,放出卢仚等人无法直视的强光,朝着硕大的宫殿群上下扫描了过去。
一寸寸,一丝丝,灵璓的目光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方圆数千里的鸿鹄宫,整个温度被硬生生提升了数亿度!
这等高温,足以融化这个空间维度一切灵金。
但是鸿鹄宫本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声低沉的,带着十足的恐惧和绝望的都囔声从宫殿深处传来。
偌大的鸿鹄宫‘活了过来’,她好似一头犯了天大错误的宠兽,勐不丁的看到自家主人到了面前,正战战兢兢的,无比绝望,无比惊恐的,向自家主人请罪……求死!
“你也知道你犯了死罪?”灵璓嘶声喝骂:“帝子交予你保护,你居然害得帝子陨落?你,你,你,你自求多福罢……没人能救得了你!”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璓一声大喝,手掌化为铺天盖地的光焰巨手一把朝着鸿鹄宫抓了下去。
天书老君手中拂尘骤然一卷,无数缕白须漫天腾挪,将灵璓的光焰巨掌一丝丝、一寸寸的切开,撕裂,最终彻底湮灭。
他笑呵呵的说道:“灵璓丫头,别急,也别慌,这等事情,急不来,也慌不得。我们,且好生计较,仔细计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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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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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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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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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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