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送回了老宅东屋养病,杨华明和三丫头守在床边,酒醒了之后的杨永仙也陪在床边。
老杨头坐在桌边,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唉声叹气。
在别人看来,老汉这是重情义,心疼老婆子呢,所以大家伙儿没少安慰他。
面对所有的安慰,老杨头只是摇头叹息。
谁都不能明白他的心思啊,这就叫哑巴吃黄连,全都苦在自个心里了。
而老骆家,骆铁匠请来了大孙氏和小洁爹这两口子,磨刀霍霍准备宰野猪。
野猪去皮掏空内脏,然后几人挑起来过秤,有将近一百七十多斤的肉。
骆铁匠跟王翠莲这合计了下,分别往杨华忠家送了五十斤肉,往孙家送了十斤,周家村,老杨家四房五房分别十斤。
杨永进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分别五斤,杨华梅家也是五斤。
至于村里其他有交情的人家分别三斤,如此一番送下来,家里还余下三十斤肉。
这三十斤肉,王翠莲打算拿出二十五斤来做风干的猪肉干,留着等过年的时候骆风棠和杨若晴还有辰儿他们回来一块儿吃。
余下的五斤新鲜野猪肉烧了给孩子们吃。
一大盆的猪下水卤了留在那里给骆铁匠慢慢下酒。
而杨华忠家在得到五十斤野猪肉后,立马就往项家庄送了二十斤去了,余下的三十斤留了几斤烧着吃,其他的也效仿王翠莲做成了风干肉,等过年大安小安家来尝鲜儿。
至于其他分到肉的人家,也都各自有自己的打算。
小洁爹送肉去了镇上的张家,给小洁。
大宝送肉去了蒋家村他老丈人家,给老丈人下酒。
三丫头送肉去了镇上的陈家,给菊儿他们尝鲜,鲍素云,赵柳儿……各自都有各自的安排。
总而言之,骆宝宝和左景陵无意间打到的这头野猪,给大家伙儿带来了快乐,带来了分享,以至于在这样愉悦的气氛下,谭氏养病的阴影竟被冲淡了许多许多。
直到这一日,三丫头匆忙跑来三房,哭着喊着找到了杨华忠和孙氏:“三伯,三妈,我奶要自杀,我爹抢下了她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我奶还在哭闹说不想活了,我爹让你们快些过去……”xǐυmь.℃òm
当杨华忠和孙氏火速赶到的时候,杨华明跪在床上,将谭氏牢牢抱在怀里,谭氏披头散发,眼泪鼻涕糊了杨华明一身。
谭氏仰着头,嘴里还在嚎哭着:“放我去死了吧,眼瞎了腿瘸了,吃喝拉撒都是个废人啊,我要死,死了我自个解脱,你们也轻松,我不要被你们当做臭虫一样嫌恶啊……”
“是哪个说嫌恶你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娘你不折腾不行吗?”
杨华忠一记粗重的嗓门直接吼断了谭氏的哭嚎。
“你这腿要是不折腾,能这样?这都吃了大亏了还不接受教训,还在这里闹,你到底想咋样?”杨华忠又问。
谭氏是眼瞎看不到,不然肯定会被杨华忠此时的样子给吓到。
因为老杨头就被吓到了,愣愣望着盛怒的杨华忠,旱烟杆子掉到地上都忘记去捡。
孙氏轻轻碰了下杨华忠的手臂,压低声道:“晴儿爹,你别这样,有啥话好好说。”
杨华忠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稍稍平静了一点。
“爹的腿早就瘸了,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娘你不要再折腾了,该赡养该照顾的,我们一样不落,但求你千万千万不要再闹,不然我们这些晚辈都要死在你前头,到那时你除了死,当真没其他路子可走了,你自己掂量清楚!”
撂下这话,杨华忠赌气来到了东屋门口,孙氏跟了出来,小声的规劝着。
而东屋里,谭氏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咧开大嘴巴嚎哭了,而是坐在床上抹泪,任凭杨华明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躺着,扯住杨华明的袖子道:“我坐轮椅不成啊,我这情况比你爹还要差劲,他是腿没了知觉,我是这腰往下大半截身子都没了知觉啊!”
不用谭氏讲,杨华明也清楚。
爹要上茅厕啥的,至少还有知觉,还能提前说一声,也能憋一阵。
可娘不一样,从这两天的伺候来看,这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身上,床上就全脏了,脏了之后自个才发现自个竟然排泄了……
“老四啊,娘这过得不如畜生啊,我一辈子爱干净,这会子让我躺在这么一堆污秽里面睡觉,我觉着自个比那猪圈里的猪还不如,即便你们都孝顺,可娘这身子垮掉了,该受的罪还得受,娘想死啊,可又怕死了拖累了你们,害得大安他们都要大老远回来奔丧,呜呜呜,我咋弄成这样了……”
谭氏头一回以弱者的姿态哭泣,说出口的话也都是肺腑之言。
杨华明的眼眶也红了,只能一遍遍的重复:“娘你别怕,儿子给你擦洗,伺候你……”
可自己是儿子,多有不便啊,只能让三丫头来做这些事儿。
而三丫头又是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做多了这些事儿也不好,杨华明当真犯难了。
早晓得会有这一天,当初就不该休刘氏,撵小娟。
给婆婆伺疾,擦洗身子,正是媳妇大派用场的时候啊,可自己如今一个媳妇都没有,让闺女来做,他又心疼,咋整啊?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杨华明来了外面院子里,跟杨华忠这商量。
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叫孙氏来帮忙伺疾,因为三房的那三个月赡养期早已过去了,如今这担子落到了四房。
“三哥,三嫂,我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出点钱,在村里寻个干活利落的婆子过来伺候咱娘了,我在道观,抽不出空,三丫头年纪小,也不行,我不如花点钱请人得了!”杨华明道。
杨华忠也是一脸纠结。
人家都说养儿防老,这一大家子儿孙满堂的,结果沦落到外面去请人回来给老娘擦洗,传出去真的有些不好听。
可杨华忠却开不了那个口揽活,因为他明白自己倘若揽了,那就是给孙氏揽了负担。
孙氏已经伺候了三个月了,也该歇歇了,何况花儿和孩子刚满月,峰儿也还没去蒙学,朵儿也是大腹便便,孙氏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杨华忠实在不忍心。
而其他每房虽然都有女眷啥的,可杨华忠不可能去给她们安排这差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于是,杨华忠只能点头:“你是四房的一家之主,你自个决定吧,要是钱财方面有啥紧缺,跟我说,咱一块儿想法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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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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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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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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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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