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这边吃饱喝足完事了,骆铁匠和杨华明他们陪着老杨头喝茶,聊天。
老杨头吃过饭就吩咐余兴奎:“这趟你跟着我去县城住了十来天,重阳节都没能回去看看你娘,今个给你放个假,你回家去看看你娘,明日再回来。”
余兴奎感动不已,但还有些不放心老汉:“您夜里睡觉渴了谁伺候?要不我天黑再回来?”
老杨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这行动自如,夜里身边都用不着人伺候了,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一宿吧,你们两口子好些时日没见着面,估摸着也压了许多悄悄话要说,哈哈,老汉我也年轻过,不是不解风情的人!”
瞧瞧,这都没喝酒呢,男人们凑一块儿,说着话就能给开出荤段子来。
当下,余兴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骆铁匠和杨华明也是心照不宣的笑着。
幸而妇人们都不在堂屋里,不然,老尴尬了。
当然了,妇人们在堂屋里,老杨头也不可能开这种玩笑,这点分寸,老汉还是有的。
余兴奎笑过后,说:“悄悄话倒是没有,都这把年纪的老夫老妻了……无非就是想回去看看老的小的,顺便给老娘送点药回去。”
“懂,咱都懂!你回去就是了,明日再过来!”老杨头拍着余兴奎的肩膀,爽朗的笑着。
余兴奎的婆娘,不是他的原配。
他的原配在十几年前的那次大瘟疫里不幸去世了,连带着原配的几个孩子也没了。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就那么家破人亡,差点就要散。
幸而后面余兴奎母子挺过来了,而且还经人介绍娶了如今的婆娘。
婆娘比他小好几岁,肚子也争气,进门没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儿子,算是重新支棱起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尤其是这几年余兴奎多半时间都在长坪村这边照顾老杨头,家里的一切活计就都丢给了婆娘打理。
婆媳俩在家带着孩子,重点菜园和棉花麦子啥的,养点鸡鸭,听说今年还养了一头猪。
家里这小日子是过的风生水起了,儿子也渐渐的大了,日子越过越好。
“我那桌上有一包红枣,你一并带回去,给你娘炖汤喝。”老杨头又叮嘱余兴奎。
“她们妇人家上了年纪,到了这冷天更要多吃红枣这些补气补血的东西,你带过去,甭跟我这客气!”
余兴奎知道老杨头豪气,说了给你的,你就必须拿着,不然他会觉得你不痛快,往后都不想跟你打交道。
所以当下余兴奎也没有过多推辞,道谢了一番后便离开了。
余兴奎离开后,这里老少爷们接着聊天拉家常。
老杨头十来天没在村里待,对村里的大小事情都好奇极了,于是跟老铁匠那里使劲儿的打听,这里的事儿,那里的事儿,说起来真的是拉丝儿了,感觉没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那种。
杨华明坐在一旁,喝着茶,抽着旱烟,不时抓一把桌上的花生米,瓜子啥的来嗑着,二郎腿是左腿换到右腿,右腿换到左腿,感觉这回了村子,真是哪哪都惬意,哪哪都自在啊。
“诶对了,这永进应该也吃过饭了,咋不过来聊天呢?”杨华明刚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便见绣红过来了。
“二丫头,你过来做啥?你爹呢?”杨华明问。
绣红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四爷爷。”
又朝老杨头和骆铁匠那恭敬的喊了:“太爷爷。”
“骆爷爷。”
这才转过身来回答杨华明的问:“回四爷爷话,我娘打发我过来跟姑姑借东西,我爹他吃过饭就去我舅舅家帮忙铲猪圈去了。”
杨华明:“啊?这么勤劳,今天刚到家也不歇一会儿啊!”
老杨头说:“你当谁都跟你那样?”
杨华明咧着嘴嘿嘿的笑,朝绣红那摆摆手:“你晴儿姑姑在后院灶房呢,你找她去吧。”
绣红微笑着道了声谢,转身往后院灶房去寻杨若晴去了。
这边,杨华明自言自语道:“永进这小子手脚还真是勤快,干活也不嫌弃,铲猪圈那活计可是又脏又累的!”
老杨头说:“这说明永进人品好,既然娶了人家八妹,就肯定要对八妹的娘家好。”
“孙家干活的人手不足,你孙叔上了年纪,那么大的养猪场的活计都落在小洁爹他们夫妇肩上,也都是五十岁的人了,做起来肯定不如年轻那阵子好使。”
大孙氏夫妇的年纪在孙氏和杨华忠之上,杨华忠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孙氏也四十八。
大孙氏两口子可不都是五十朝上,过个几年就奔六的人了么,哪能还像年轻那阵子拼呢!
“我听晴儿说,劝过她大舅和大舅妈,大杰和小洁也是那个意思,让他们两口子再过一两年就不要再搞养猪场了,在家歇着。”
骆铁匠也接过了话茬,说:“可他们两口子做这行做了十几年,闲不下来啊,晴儿他们就说了,说你要实在闲不下来,非得打理养猪场,那好歹请两个人过来帮忙。”
老杨头也连连点头:“对,对,请人帮忙,不然,那几十头猪,不论寒暑都是他们三口人在打理,太累了!”
不说别的,仅仅是几十头猪每天铲猪圈,将粪便啥的从养猪场运走这件事就是一桩力气活。
不铲吧,那肯定不行,猪圈太脏了猪们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容易生病,夭折。
几十头猪,生病了折腾主人,夭折了就更是直接的金钱损失。
所以养猪不容易,得尽心尽力,听说暑天蚊虫多又闷热的时候,孙家人都是轮番去猪场里给猪们泼井水来降温,隔三差五的还要去买西瓜回来切给那些猪们吃,用以降温……
老孙头经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在家里躺着。
“太累了,不行就真的要请人,可就怕他们心疼那几个钱。”老杨头又说。
杨华明说:“本身也赚不了太多的钱,请人还得花掉一笔,估计是舍不得请。”
众人唏嘘了一番,但毕竟这是孙家的事,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孙家自己。
孙家的条件其实已经非常的不错了,孙子大杰是举人,如今在湖光县那边做县官。
女婿张斑也是举人,在镇上的学堂里教书,是学堂里的牌面。
外孙女外孙这些,自然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个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都够老孙头他们安享晚年。
但人家性格就是闲不住,做惯了活计,没辙!
“不说他们了,咱自个也一样,你们看我家老三,那样的好条件,换做别人早享清福了,他照样上百亩庄稼地的操持,农忙的时候自个到田地里的时辰比帮工们还要早,吃饭都在田地里解决!”
老杨头的话音刚落下,杨华明就耸着肩膀笑起来了。
“爹,你要说那话,那坐在咱跟前的铁匠大哥不也一样么?”杨华明说。
“人家棠牙子,那可是大齐的战神,堂堂的护国大将军,早就封了爵位,是忠勇侯,真正的侯爷呢!”
“可人家铁匠大哥还不照样照看着鱼塘?每年腊月放塘捞鱼的时候,人铁匠大哥穿着皮裤子,拿着网兜,跟工人们一块儿下水捞鱼,那是老当益壮啊,一点儿都不比年轻人差,是吧铁匠大哥?”
骆铁匠被杨华明这么一通夸,夸得老脸都红了。
他边笑边摆手,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白沫,口里更是连声说:“快别那样说,受不住那夸啊,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注定是干活的命,一天不让我干活,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得劲!”
老杨头探身过来,用力拍了拍了拍骆铁匠的肩膀:“身子骨强健,才是一切的根本,我宁可有一副受累的好身子骨,也不想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享清福!”
前院老少爷们聊天的话题,跟后院灶房那边妇人们的话题,那是截然不同。
就比如此刻的后院灶房。
杨若晴将红豆和蜜枣拿了一些让绣红带回家去。
待到绣红离开后,刘氏还趴着灶房门鬼头鬼脑的张望着,确保那孩子真正走远了这才僵脑袋缩了回来,跟杨若晴这说:“这八妹打发绣红过来借红豆和蜜枣是要做啥呀?该不会又是要往李家村那边送吧?”
“你知道吗晴儿,外面那些人说到八妹和李家村,那说的话老难听了,现在连外面人都在说八妹他们这是养了个闺女,把自己都给倒贴进去了,说李伟这半年来啥事儿都不做,家里农活也不打理,每天就守着绣绣,牵着媳妇儿的衣裳角吃软饭呢!”
杨若晴皱眉:“四婶,外面那些人爱咋说是他们的事儿,你别把这些话当真,更别往二嫂跟前去传这些话,这些话没人爱听!”
刘氏摇摇头:“我接受上回的教训了,啥都不敢往你二嫂跟前去说了。”
“如今在她心目中,绣绣和李伟才是跟她们小二房最亲近的人呢,可不是咱这些本家亲戚!”ωωω.χΙυΜЬ.Cǒm
杨若晴撩起眼皮子看了刘氏一眼:“二嫂那么看待,那不是很正常吗?女儿女婿,四婶你家也有啊,难不成你不是把女儿女婿摆在跟你最亲的位置啊?”
一番话,直接把刘氏给问哑火了。
刘氏摆摆手,有些气馁的说:“嗨,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专门跟我抬杠。”
杨若晴一边将喜好的碗快分门别类的放进菜碗橱柜里去,同时语气平和的对刘氏说:“这不是跟你抬杠,这是说的一个事实。”
“闺女女婿再不争气,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他们就是一家人,外人就是外人。”
“家家户户都一样,将来二哥二嫂生病了或者老了啥的,我相信在床前伺候的也是绣绣他们,绝对不是这些本家亲戚们。”
“所以四婶,你别对外面那些人的咬舌根子较劲儿,嚼舌根子的人自家都一样,谁活在世上不想着为儿女们谋点福利呢?都一样,大哥别笑二哥!”
刘氏在杨若晴这里说这些八卦,没想到碰壁了,她脸上讪讪的,精神头顿时没那么好了。
环顾四下,不停的打着呵欠,无聊了,犯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杨若晴眼角的余光将四婶的变化看在眼中。
她心中知道四婶有些不高兴,因为这两回在她这里说小二房的事情的时候,不仅没有得到她的积极响应,甚至还被她批评,让她少说小二房相关的话题。
不仅杨若晴是如此,前两日赵柳儿也是如此,赵柳儿不仅维护小二房,赵柳儿连廖梅英也一并维护着。
所以刘氏这几天才觉得很不得劲。
可即便如此,杨若晴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去将就四婶的。
本身这说八卦,你说说别人家就行了,别老是把目标对准老杨家。
杨若晴很不喜欢说本家的八卦,这对维护家族表面的平静不利,所以,对四婶的这种行为,绝对不将就,将就了,到时候就是无形的纵容和助长了她的气焰。
思及此,杨若晴再次加重了语气说:“有句话说,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四婶,你和四叔,还有二哥二嫂他们,对我们三房还有骆家来说,是一样的亲戚关系,不分谁亲谁远。”
“外人说小二房的坏话,不管内情是咋样,咱身为老杨家的一员,维护小二房是咱的责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嗨,我没落井下石就不错啦,维护他们?我才不呢,维护他们,那对母女都不知道感恩呢!”
杨若晴将菜碗橱柜的门重重关上,转过身来冷面寒霜的呵斥刘氏:“你要人家感什么恩?村里人以前在外面说你的不是,被二嫂听到了,二嫂可是扯起袖子跟人当面理论,也要为你争个高低!”
“你呢?你就这样?这不是内杠吗?”
刘氏眼珠儿骨碌碌的转,“啊?还有那样的事儿啊?我,我咋不晓得呢?”
“四婶你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呢!”
“啊?那是啥时候的事儿啊?咋没听你们提起过呢?”
“那会子小娟还在村里的时候的事儿,”杨若晴说,“因为涉及到小娟,说了怕你听了不舒服,所以大家伙儿都很默契的不提。”
“但是在外面,谁敢拿你和小娟瞎比较,那我们老杨家人听到了肯定都要维护你的,这是必须的。”
“所以四婶,你就不要再公报私仇,老是借着说八卦来讥讽小二房了,行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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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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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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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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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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