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懦夫,我贪生怕死,呜呜呜……”
杨华忠还要再打,被身旁的杨华明和孙氏他们拦住了。
众人一边劝着杨华忠,边骂着杨华林,场面乱糟糟的。
“爹,别打了,现在你就是把二伯打死,也改变不了事实。”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一看,是杨若晴。
经过了起初的震惊和错愕后,她的脸上,再度恢复了一贯的冷沉。
“晴儿……”
杨华忠喃喃着,看着杨若晴,神色愧疚到想死。
“接下来咋办啊?”他又问。
棠伢子留在了余家村,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闺女和棠伢子大婚在即,两个人又那么深,青梅竹马着来的。
棠伢子要是有啥闪失,闺女……
汉子不敢再往下想,怔怔看着杨若晴。
堂屋里的所有人也都看着杨若晴。
杨若晴目光淡淡的扫过面前的众人,然后转过身去。
她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本医书,轻轻拍去上面沾惹着的灰尘。
淡若熏风,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就去余家村。”
……
长坪村后面,通往余家村的路口。
杨若晴肩上挎着一只包袱卷,包袱卷里装着衣物。
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只篾竹篮子,篮子里,装着草药,上面压着基本医书。
她的另一条手臂,正被孙氏死死抱住。
妇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声音都劝沙哑了。
“晴儿,闺女啊,你听娘一句劝,莫去余家村啊……”
边上,杨华忠和孙老太,大孙氏他们也都在劝。
杨若晴看着孙氏,挤出一丝笑来。
“娘,我主意已定,你甭用再劝了。”她道。
“你闺女我命硬,可是得了菩萨点化的哦,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菩萨托梦给我,说会保佑我的!”她又道。
孙氏的哭声顿了下,睁着一双泪眼看着杨若晴。
杨若晴拍了拍她的手背:“娘甭担心我,我一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还会把棠伢子和二哥给带回来!”
孙氏还是死死抓着杨若晴的袖子,不松。
最后,杨若晴一狠心,用力掰开了孙氏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氏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要来追,被杨华忠和大孙氏拽住。
“妹啊,你就随晴儿吧,她决定了的事,咱拦不住啊!”大孙氏哭着劝孙氏。
“棠伢子在余家村,她在家里也不心安!”
众人没辙,一直目送杨若晴的身影进入了余家村地界内,然后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长坪村。
刚到院子门口,大路上迎面过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沐子川。
沐子川一眼就瞅到了被人搀扶着,边走边抹泪的孙氏。
他猛地惊了下,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这才去了一趟镇上,三婶你们怎么这样?又出啥事了?”他急忙问。
孙氏悲伤得已没有力气说话,是大孙氏替她回答的。
“棠伢子留在余家村照看咱村送去的几个人,晴儿不放心棠伢子,也去了……”
“啊?”
沐子川大惊失色。
大孙氏接着道:“我们拦都拦不住,刚送她出村,这会子怕是已到了余家村……诶,子川哥儿,你去哪呀?”
大孙氏喊着,众人惊讶的瞅着,只见沐子川早已一阵风似的跑了。
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我去把晴儿追回来!”
沐子川终究还是没能追上杨若晴。
回来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杨家的院子门,仅凭着身下的一双脚带着他回来。
“子川,咋样啊?追上我家晴儿没?”
孙氏一直在堂屋里等。
沐子川摇头。
他这一辈子,都注定追赶不上她的步伐。
才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去了一趟镇上找保长说事情。
回到村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余家村是重疫区,晴儿和棠伢子进去了,必定九死一生。
难道,一个多时辰之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见的最后一眼,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回?
想到这儿,沐子川埋下头去,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肩膀微微颤抖。
孙氏看到沐子川这样,眼泪又下来了。
“我早就该想到的,晴儿的脾气,我清楚……”
孙氏被大安和小花扶到一旁去了,杨华忠来到沐子川身旁。
汉子抬手拍了拍沐子川的肩膀,也不晓得该说啥了。
晴儿对棠伢子的心思,汉子明白。
子川对晴儿的心思,汉子也看得懂。
哎!
汉子摇了摇头,蹲到了一旁,不习惯抽旱烟的他,学着老杨头的样子,把旱烟杆子塞到了嘴里……
余家村。
这不是杨若晴第一回进余家村,从前过来找人,办事,或是顺道经过,来过好多趟。
在她印象里面的余家村,可是眠牛山脚下,一个虽小,却很温馨宁静的小山村呢。
村里百来号人口,约莫二三十户,都聚集在一起。
村后紧挨着巍巍的眠牛山,村前,有一条河流经过。
进村的路,便是河面上架着的那一座上了年头的石拱桥。
从前,这个季节过来,村前河里的荷花结了莲蓬,小孩子们忙着打莲蓬,大人们忙着耕种。
一派欣欣向荣。
而这回,残垣断壁,地面脏乱成一团。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院子里没有鸡犬的声音,烟囱里也不再有炊烟飘出来。
从村里经过,就跟在乱葬岗中经过似的。
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儿,有药味儿,土木灰的味儿,还有一些腥味儿和恶臭。琇書蛧
好多人家的大门上,挂着细密眼的小筛子。
杨若晴皱紧了眉,这一带的习俗,隔壁邻居家死了人,自己家的大门口要挂筛子辟邪的。
这一路走来,看到好多筛子,那就说明死了很多人。
某些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哭声,以及痛苦的呻、吟……
那是人在临死之前,做的最后的挣扎。
杨若晴拎紧了手里的包袱和篮子,面沉如水,径直朝村子最里面的一间农家小院奔去。
骆风棠他们暂时被安顿在那间院子里。
而院子原来的主人家,一家四口全感染瘟疫死掉了。
院子就成了无主的空屋,刚好用来安顿这些从别的村子送来的感染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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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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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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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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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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