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男轻女这一块,老杨头是非常不赞同的。
尽管自己生了五个儿子,也知道儿子是延续香火的人,可闺女也是自己的后代,闺女也要疼。
如果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把杨华梅养成一个泡菜缸子那么粗壮刁蛮。
“哎,那可真是造孽哟!”
几个村老纷纷扼腕叹息。
作为护女狂魔的杨华忠也是满脸沉痛。
就连先前因为焦点被抢夺而有点不爽的杨华明,此刻也皱着眉轻轻摇头。
“老杨哥,那后面又咋样了?”其中有位村老追问。
老杨头拔出旱烟杆子,不紧不慢的抽了两口,才又说:“还能咋样?那年月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啊,胡乱用草席裹了送去了蒋家坡呗!”
“啊?送去了蒋家坡?那咱在后面山上看到的是?”
“你甭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嘛。”老杨头无奈的瞅了说话的人一眼。
“那个姐姐葬下去后,怪异事就来了。”
“有一天同村有个妇人突然跑到她家,进门就指着那寡娘一通数落,说她偏心弟弟,她生前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死也是替弟弟去死,死了连个棺材板都不给……”
“当时那个寡娘还以为是同村的那个妇人发病了呢,一通骂把对方赶走了。”
“因为那个妇人早前一直就有点疯病,所以大伙儿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平时在村里很和善,从不跟人结怨,更不乱骂人,可进了她家门又是指着那寡娘的鼻子一通埋怨,说她到了阎王跟前阎王说她阳寿本没到,是替弟弟去死的,是枉死不给投胎,要在地上受苦,她上来找她娘要说法……”
“哎呀,这事儿可就稀奇了。”
五位村老,以及杨华忠杨华明兄弟全都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脸上满满都是惊骇。
杨华明更是迫切的追问:“爹,后面呢?后面咋样了?”
老杨头哼了声,“村里人都说这姑娘死的不能安生,最好是请道士来做点小法事超度超度,多烧点纸钱。”
“她那寡娘也有些怕了,跑去她闺女的坟前哭诉,说眼下家里正难拿不出那个钱,让闺女在那边再等等,啥时候下雨了田地里有了收成,立马就给她烧纸钱,烧大房子啥啥的。”
“这事儿后,家里果真消停了。后来终于下雨了,田地里渐渐有了收成,加上朝廷那边的救济粮也发到了各家各户,而那个寡娘见家里太平了,就把当初对闺女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不,家里又开始闹腾了,这回比上回来得更凶猛,大白天的,那闺女就直直站在弟弟睡觉的床前。”
“大晚上的在家里翻箱倒柜,摔茶碗,因为她自个是挖到了脚踝活生生痛死的,这不,据说她现身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夜里老喜欢去摸她弟弟的脚踝……”
几个村老同时打了个冷战。
杨华忠下意识将盖在腿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杨华明更是抱紧了双臂,感觉胳膊上汗毛竖起,搁在椅子底下的脚踝凉飕飕的……
“爹啊,您老这说的,有些恐怖啊!”杨华明又说。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又有个村老说:“就跟在听鬼故事似的,我这两天都不敢走夜路了。”
老杨头却摇摇头,一脸凝重的说:“这些事儿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鬼故事,可搁在当时的当事人身上,那可是撕心裂肺的痛啊,那个姐姐命都搭进去了!”wWW.ΧìǔΜЬ.CǒΜ
大伙儿顿时语塞。
是啊,虽为姐弟,是谁规定姐姐就一定要用性命为不懂事的弟弟买单?
哪个不是头一回投胎做人?
哪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要去经历的事情,那些事情或许美好,或许不美好,可那都是一个人毕生该经历的。
凭啥把机会让给你,去成全你?
好吧,既然姐弟情深成全了你,那么作为生还者,还有家人,是否应该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去为逝者做点事儿来弥补?
虽说逝者如斯,做再多的事儿也弥补不了,可别忘了,你弥补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内心。
“爹,那后来呢?后来又咋样了?”
这回,追问的人由杨华明换成了杨华忠。
“那家人有没有去做一些事情来平息逝者的怒火?”他又问。
老杨头叹息一声,点点头,“即便家里闹成那样,那个寡娘还是死活不肯去兑现承诺,最后她唯一的儿子就莫名其妙生病了,高烧不退。”
“那寡娘把那一季的棉花啥的都卖了换钱给儿子治病,大夫请了好几个,吃了好多药都不起效。”
“眼瞅着那个小儿年关都要挺不过去了,那个寡娘这才真的着了急,”
“请了问米婆,也不知是设了啥法子,开春那小儿的病就渐渐好了,家里也渐渐平息了。”
“又过了三年,母子两个从蒋家坡把那可怜姑娘的坟迁到了如今的地方,准备了棺材和几套衣裳陪葬。”
“又过了三五年,有一年开春那个寡娘和同村几个妇人结伴去山里拾野山菌,遇到一群猴子。”
“别人都不敢招惹猴子,偏偏就她非得拿松果去逗猴子,结果被一群猴子扔石头子儿打中了脑袋,就在这个地方……”
老杨头指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人还没抬回村就没气儿了!”
嘶……
屋里众人又再次齐齐吸了口凉气,被猴子打死,这可真够倒霉催的!
“家里就剩下那个弟弟自己,他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了,靠着左邻右舍的接济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五六岁,结果倒好,并没有去地里干庄稼来撑起那个家,去了一趟外面找活干,就在外乡给人做了上门女婿。”
“生的娃跟着女方那边姓,他家到了他那一代基本就断了香火,他爹娘和姐姐的坟他也是三年五载才回来祭拜一回。”
“有一年我还遇到过一回,说了几句话,说起当年的事儿他也是唏嘘连连,感叹说当年他姐姐就不该救他,就算救了他,他家到了他这一辈也断了香火,还白搭进一个好姐姐。”
“后面我再没见过他了,算算年纪他比我小七八岁,要是还健在,年纪比你们几个还要长个两三岁。”
老杨头指了下眼前的五位村老。
或许已经去世了,毕竟能活到这个年纪的人,甭管是城镇还是乡下,都是凤毛麟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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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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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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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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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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