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为了大吃大喝,一個为了尽到地主之谊,所以彼此都没有太过深入的去争吵,彼此都有所收敛,所以,这场嘴战很快就消弭于无形了。
而孙氏,也侧身坐在床边,温和的询问起杨华梅腿部的情况来。
刘氏,曹八妹,赵柳儿几个也都站在孙氏身后,竖起耳朵假装很认真的听着,不时也要插两句嘴。
因为今天的主题思想就是探望杨华梅的腿,不可能对她的腿一句不过问,那还探望个啥呢?对吧?
面对着孙氏的询问,以及众人那看似关切的眼神,杨华梅感觉还不错。
她抬起手隔着被子抚摸自己的腿,说:“多谢你们惦记,我这腿好多了呢,那阵子刚发病是一点儿知觉都没呀,甭管我咋样用力掐,拿拳头砸,就跟砸别人的腿似的!”
“治了好一阵,这会子可算有知觉了,也能拄着拐杖下地在屋里走动走动。”
孙氏边听边点头,唏嘘道:“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到这个,杨华梅的话匣子那可真是彻彻底底打开了。
“哎呀呀,那就甭提了,那可老遭罪了,”
“那大夫吧,咋说呢,人不坏,医术也有,就是那些治疗的手段给开出来的药哦,真的是一般人扛不住。”
“我就不说别的,就说扎针,刚去县城医馆那七八天,每天都要扎针,还要拿火点在烧酒里头,完事了拿来推骨,痛得我呀,跟杀猪似的,完事了那是满头满身的冷汗啊!”
“哎,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提一嘴我家这小儿媳。”m.χIùmЬ.CǒM
“这趟真的多亏她了,跟在我身边服侍我,端屎端尿,喂我吃喝,帮我换衣裳,洗衣裳,像亲闺女一样伺候我,那夜里,我渴了要喝水,憋了要撒尿,叫一声,立马就醒了,过来伺候我,没有半句怨言,真的,真的,这闺女真不错!”
孙氏她们听到这些,也都纷纷点头。
孙氏说:“我也看出来了,你胖了一些,可见这段时日虽然治腿吃了苦头,但后面养病应该也很舒心,没饿着,不然不会胖。”
“是嘛?我胖了吗?”杨华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之前自己不咋觉着,这会子经过孙氏一番提醒,杨华梅似乎也觉得手指头底下的脸颊厚实了几分。
“都是他们照顾的好,是小黑和巧红的功劳!”杨华梅接着又夸。
孙氏也赞同的点头。
而刘氏这时也搭腔:“梅儿啊,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
啧,就冲着这句开场白,估计是谁都不爱听了。
“四嫂,既然你晓得我姑不爱听,那你还是别说了吧?我去给你续茶,成吗?”曹八妹想起上回杨华梅他们从县城回来,小三子爬上了车厢去喊姑奶奶,杨华梅还抓了点心给小三子吃,所以自己不能看着四婶挖苦姑姑。
但是,四婶这边呢,最近关系也缓和了,那天在骆家吃饭,那块红烧肉把人家给烫到了,人家都没怪罪。
所以,两边都不好得罪,于是,曹八妹打起了圆场。
孙氏和赵柳儿的表情,也显然很赞同曹八妹的话。
既然自己都知道是不讨喜的话,说出来对方不爱听,那索性就不要说了。
人吗,要识趣一点,不要老是让别人不高兴,让自己也难堪。
刘氏看着众人的反应,她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当真不让我说啊?我说是那么说,指不定说出来也还好听呢?”
“要不,听听看?”
不让自己说,那自己还不得憋死啊?
身为东道主的杨华梅真的是斗大如牛,但东道主的胸怀还是得有啊。
所以杨华梅暗暗洗了口气,调整了个坐姿对刘氏说:“那四嫂你就说吧,我看你要不说,非得把自个给憋死。”
“既如此,还是我让我被你气死算了,你可别憋死了。”
杨华梅边说边把手捂着嘴巴笑,那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
旁边人都暗暗皱眉,唯独刘氏,还是像吃了秤砣的王八似的,铁了心的要说。
也不晓得她到底想说点啥,就这样,刀架在脖子上都死活要说……
刘氏得到杨华梅的许可,可兴奋了,上前来到床边,砸吧着嘴说:“梅儿啊,莪是想说哈,像你这样的性子,大半辈子了就听到你在挑别人的刺儿,压根就没听到你夸赞过谁。”
“你家那个大媳妇红梅,都被你给挑剔到天上去了,也踩到泥心里去了,”
“这小儿媳却被你夸成了一朵花,能入得你的眼,被你夸的人,估摸着是真心不错哈!”
“呐,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话,我这些话很难听吗?也没那么难听吧?”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这话……咋说呢?
说难听吧,其实也算不上难听。
因为之前杨华梅一直在夸赞徐巧红,所以刘氏只不过是顺着杨华梅的话风去说。
而且,刘氏说的,其实也是事实,这么多年,从没听过杨华梅这样满意过谁谁谁。
谭氏作为老娘,对杨华梅挖心挖肺吧?
可杨华梅就没怎么夸过谭氏,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数落,说谭氏上了年纪老糊涂,说话不分场合,再者,只看佛面不看僧面,很多时候让她下不来台。
已经过世的王栓子对她好吧?
当杨华梅提起王栓子生前那些事的时候,说起王栓子对她的好,她一阵唏嘘和感怀。
可当说到王栓子的缺点,那她也能说出一箩筐。
总而言之,在她口中,类似谭氏和王栓子这样两个于她生命来说,最重要的人,优缺点都是半斤八两。
可是目前为止,但凡提到徐巧红,那都是满分!
所以,刘氏才有此一说。
杨华梅消化完刘氏的话,先前绷紧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
她靠着靠枕,笑得眼角挤出几条非常明显的细纹。
“四嫂,你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贬损我,不过,我还是不会跟你置气的,因为你这回没有红口白牙的瞎说,你这回说的,都是大实话。”
“哈哈,我啥时候都不能瞎说呀,你四嫂我靠谱!”刘氏拍着胸膛说。
说到这个,杨华梅就忍不住要翻个白眼给刘氏了。
村里的大嘴巴非四嫂莫属。
“话说回来,我家巧红真的不错,之前她喜欢打扮,这段时日为了方便伺候我,整个人都简朴了,有时候我瞅着还有点心疼呢!”
“我就跟她说,等我彻底好了,他们盖咋样还咋样,年纪轻轻的,打扮打扮,可不能让红梅那个贱人给比下去了!”
“结果,你们猜她咋说?”
“咋说呀?”
“她说,妯娌两个攀比的,不应该是涂脂抹粉和打扮,而是比孝心。”
“啧啧,你们听听,多好的闺女啊,这话说的,甭管几分真假,我都听得心里暖呼呼的。”
孙氏和曹八妹赵柳儿她们都微笑着点头,跟着夸赞了几句。
刘氏抢过话茬,又问杨华梅:“梅儿,你回来养病这段时日,大白和红梅可回来探望过你啊?”
被问到这个,杨华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就连眼角的几条细纹都仿佛染了几分阴霾。
孙氏悄悄朝刘氏递眼色,意思是叫她不要问那些。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明明知道梅儿跟大儿媳妇不睦……
杨华梅只是稍稍阴郁了一下,便再次开口,大大方方的说:“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那两口子,一个假,一个不孝顺,别说回来看我这个老娘了,壮壮总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吧?他们都不回来看,更何况我?”
众人讶然。
就连聋哑人金氏都看懂了一些杨华梅的唇语,明白杨华梅是在诉说着对大儿子大儿媳的不满。
金氏都瞠目结舌,嘴里还‘啊啊’的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手也挥舞比划了几下。
这意思很明显,是在说:咋能这样呢?这样是不对的啊!
杨华梅耐心将金氏的手语看完,朝金氏露出一抹苦笑:“大嫂,我没你命好啊,你又聋又哑,几个儿媳妇都对你不离不弃。”
杨华梅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看向曹八妹和赵柳儿,接着跟金氏那微笑着,放缓了说话的语速道:“就算八妹和柳儿在这儿,我也要说一句公道话。”
“你们两个确实不赖,对你们婆婆好。即便是已经改嫁的梅英,也是没法挑她错的,这是你们婆婆的福气,我们都看在眼底呢!”
金氏这回是彻底看明白了杨华梅的唇语,她用力点头,还朝着曹八妹和赵柳儿竖起大拇指。
曹八妹和赵柳儿妯娌俩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曹八妹说:“你们几位长辈说话,咋还说到我们头上来了呢?这样夸赞,我们承受不住呀!”
赵柳儿也抿着嘴笑,“是啊。”
杨华梅说:“是真心话,你们对你们婆婆好,我们都看在眼底呢!”
孙氏也跟着点头,眼睛里都是赞赏。
刘氏则说:“要是你们能顺便多孝敬孝敬我这个四婶,就更好啦!”
曹八妹和赵柳儿再次讶然,随即都忍不住笑了。
赵柳儿说:“四婶,你是个有福气的人,等康小子和铁蛋娶了媳妇儿,到时候都抢着孝顺你,有你享福的那一天。”
曹八妹跟上,道:“柳儿说的在理,这还轮不到我们这些侄媳妇呢!”
刘氏不假思索,直接又摇头又摆手的。
“得了吧,康小子的媳妇儿还不晓得在哪个天涯海角呢,至于铁蛋,嗛,都不是我肚子皮里蹦出来的,就算他将来娶个公主,都不关我的事儿,那个福我享受不了,脸不大!”
众人都被刘氏这番话说的,不知该咋样回旋了。
在场的除了孙氏,其他人并不清楚康小子的婚事有了一点点眉目了。
所以在大家伙儿的心目中,康小子还是那个豁嘴,婚姻老大难的可怜人,指不定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至于铁蛋,正如刘氏自己说的那般,都不是刘氏生的。
这会子年纪尚小,需要吃喝拉撒,翅膀也没硬,所以养在刘氏膝下不敢造次。
等到将来长大了翅膀硬了,若是个有良心的,倒便罢,若是个有野心的,再娶一房也同样有心思的媳妇儿,怎么可能对刘氏孝顺?
根本就不是正经婆婆!
就算像大白红梅这样,杨华梅还是亲娘呢,都不孝敬。
何况刘氏那种?
所以当下,大家伙儿都只能干笑笑。
孙氏继续转移话题:“梅儿,良药苦口利于病,虽说当初治腿你吃了苦头,可如今你的腿快要好了,这就是好事。”
“大夫说,你这个情况,还得在床上卧床休养多久?”
曹八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有点夸张,不过,我看一两个月应该是要的吧!”
赵柳儿也点头,“骨头不像别的,是得调理好才行。”
若是杨若晴在这里,听到赵柳儿这话,肯定会说她不专业。
因为杨华梅这情况,压根不是骨头的问题,骨头是其次,主要是腿部神经系统出了问题……
但杨若晴不在这里,所以妇人们都很默认赵柳儿的说法。
她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神经系统,在她们的认知里,不仅是腿,就算是整个人,都是由皮肉包裹着筋脉和骨头构成的,肚子里有五脏六腑……
反正这份认知很模糊就对了。
杨华梅说:“大夫说,等到我再吃一个疗程的药,差不多就可以丢掉拄拐自己走了,但一开始不能干重活,不能跑跳,得等到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彻底恢复。”
孙氏认真的听着,满脸的关切,仿佛能跟杨华梅共情。
“对,对,是要那么久的,不过也快,等熬过了年内,到正月拜年走亲访友的时候就彻底好了!”
杨华梅莞尔:“对,我也是那么想的。”
“诶,梅儿,我再问你个事儿,你可莫恼火。”
来自刘氏的不和谐的声音又打断了孙氏和杨华梅的对话。
杨华梅扭过头来,幽怨的看着刘氏。
“四嫂,你这事儿可真多啊,你说吧,又是啥事儿啊?”杨华梅揉了揉太阳穴,都被刘氏整的有些疲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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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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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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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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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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