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咔擦!”
“哗啦啦啦……”
烧晌午饭的时候,天空突然黑云翻涌,狂风四起。
好好的白昼,在短短的时间内陡然变成了黑夜。
隆隆的雷声在头顶咋响,犹如古老的战车车轮一遍遍碾过。
绿色的闪电像细细密密的蛇,在厚厚的黑云间纠缠,吞吐着猩红的芯子,仿佛震怒的天神要将惩罚降于世间。
天像破了一个大洞,雨哗啦啦的从头而倒。
落在屋顶,砸得头顶的瓦砾乒乓作响,掉在院子里,青石板的地面顿时雨水横流。
还在外玩耍觅食的鸡鸭们吓得躲到就近的墙角和树下,母鸡张开翅膀将小鸡崽子护在身下。
公鸡的鸡冠耷拉着,垂着翅膀蹲在那儿,歪着脑袋滴流着小眼珠儿瞅着四下,活脱脱的落汤鸡。
堂屋里,王翠莲吓得赶紧起身去关门窗。
骆铁匠也忙着找蜡烛。
杨若晴放下筷子,起身来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望着外面的雷雨暗暗发愁。
这么恶劣的天气,也不晓得棠伢子此刻是在营地呢,还在在室外?
若是在山里,希望他能机灵点,找个山洞先躲一躲,这雨……实在太大了。
更希望他不要在这样的天气经过一些倾斜的山体边,以防暴雨冲刷边形成泥石流的危险……
王翠莲关门窗的时候,瞥见外面院子里的鸡鸭,很不忍心,下意识就要开门出去驱赶鸡鸭回后院的笼舍。
杨若晴赶紧拦住她。
“大妈,打雷闪电的时候最好不要出去,危险。”
王翠莲一脸焦急的说:“那二十来只鸡崽子我怕被雨水冲走,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杨若晴上前一步拉住王翠莲的手:“大妈,那母鸡护着呢,又都躲在墙角下,照理冲不走。”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冲走了那也没法子。
外面电光闪烁,雷声轰隆,大雨瓢泼,万一你出去撵鸡鸭,自己被雷给劈中了咋整?
雨水那么凶,青石板滑溜溜的,慌里慌张下跑太急摔跤了咋整?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情况下还是先顾好自身的安全要紧。
王翠莲望着院子里那些鸡鸭,那些可都是她的心血呀,先前变天变得太快,她忙着收衣裳鞋袜,没顾得上去撵鸡。
再说先前鸡鸭都是放开了让它们自个溜达的,在草丛里觅食,就算想撵也难。
没想到这些畜生还很聪明,见下雨了晓得自个从各个角落跑出来,汇聚到一起,在领头的那只大公鸡的带领下躲到墙角和大树底下去。
就是一只只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瞅着就心疼。
杨若晴不管王翠莲如何心疼,就是不肯撒手让她出去。
骆铁匠点上了灯火,屋子里重新亮堂起来,光明暂且驱散了大家心头对这可怕自然力量的恐怖。
“你听晴儿的,别出去,当年大平就是被雷给劈死的!”
骆铁匠直接过来,拉着王翠莲往回走。
王翠莲虽然不再坚持要出去了,但嘴里难免还会担忧的咕哝,“大平那是暑天正中间,那会子的雷电伤人,不像这会子,都快要立冬了。”Χiυmъ.cοΜ
骆铁匠瞪起眼:“妇人之见!那雷电,甭管啥时候都伤人。”
“你想想那灶底的火,啥时候不伤人?”
王翠莲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杨若晴把堂屋门关得严丝合缝,也返身回了饭桌,“大妈,大伯说的在理,咱接着吃饭吧,这雨来的快,估计去的也快,指不定吃完饭,雨也就停歇了。”
晌午饭很丰盛。
王翠莲杀了一只仔鸡,剁成大块,先在铁锅里用红烧鸡的步骤炒干水分,搁上生姜和酱油上了色。
然后跟浸泡好的香菇一块儿放到陶瓷瓦罐里,添水堪堪淹没鸡块,搁入适量的盐巴,再架在泥炉子上用文火煨小半个时辰。
乖乖,因为是仔鸡,所以柔嫩,不能煨太久,太久了那肉容易散架。
小半个时辰之后,汤汁就留了瓦罐底下的浅浅一层,黏稠得都能拉丝。
这个时候的鸡块,甭提有多香了,肉是细软而不松散,夹起一块在筷子筒上看,颤巍巍的鸡腿肉,鸡皮堪堪的挂在上面,裹着汤汁,晶莹剔透。
一口咬下去,我的妈呀,好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啦。
像杨若晴这种吃货,炖鸡和老母鸡汤,以及地锅鸡里的鸡皮她都是一概不碰。
而眼前这瓦罐煨鸡,啧啧,别说鸡皮了,鸡骨头都酥了,她能闭着眼睛吃,还回味无穷。
然而,那是下大雨之前吃饭的情况,当把门窗重新关上,点起烛火,伴着屋外的雷雨声再次吃饭时,胃口就减了大半。
为啥?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啊。
那事儿是啥?
自然还是骆风棠。
这么恶劣的天气,就巴不得家里人都在身边,大家一个屋里待着,哪都不要去,心里踏实。
不然古人也不会写出那种诗词: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也不知道棠伢子这会子有没有在躲雨。”
杨若晴心不在焉的拨拉了几口饭菜,目光一转,发现面前的大伯和大妈也同样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大妈八成还在惦记着她的那些鸡鸭会不会被雨水冲走,而大伯,那眉头紧皱,像一团解不开的绳,这又是因为啥?
“大伯,你不要担心毛塘那边,上回棠伢子已经带人将周围的塘坝加高加固了,”
杨若晴很贴心的安抚着骆铁匠,“这雨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毛塘不会涨水的。”
六月的时候水灾,毛塘里的鱼虾全都跑没影儿了,损失惨重。
这下半年要是再来一遍,大伯这样打铁出生的铁汉子估计都要落泪了。
骆铁匠点点头,朝杨若晴这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嗯,我不担心,吃饭,吃饭!”
他端起碗埋下头扒拉起来。
杨若晴心中纳闷,自己的安慰好像没有安慰到点子上啊?
大伯难道不是在为鱼塘担心?
若不是,那他又是在为啥担心呢?
一顿晌午饭吃了两截,后半截真的是食之无味,三个人都揣着心事。
草草吃完,外面的雨势头小了很多,雷电已经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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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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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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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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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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